九月的風將雲朵緩緩chuī走,露出清碧的天空。大渡河水翻湧著雪白的làng花,聲勢滔天。
大渡河兩岸的森林被秋色染出了繽紛的顏色,高高的懸崖上站著一隊人馬。風chuī起晟豐澤的大麾。huáng金面甲下露出的深邃眼眸充滿了悲憫之色。
數日前,南詔擊潰了劍南西川道的大軍。南詔勢如破竹,一路攻到了大渡河邊。過了大渡河天塹,蜀中平原一馬平川。
赤虎小聲地提醒他:“主子,渡河的船已經全部準備好了。”
是時候回大營了。晟豐澤沒有動,反問道:“我在益州府謀劃了整整三年,卻不及國主短短几個月。赤虎,是我做的不對嗎?”
每當他以我自稱時,就是將赤虎當成了昔日玩伴。赤虎遲疑了下道:“主子憐惜士兵xing命。是主子心慈。”
“不是本王心慈。是本王錯看了大唐。”晟豐澤譏誚地說道,“以為還是只虎,卻不料已經成了一隻貓。西川節度使原是三朝閣老,入主一藩卻失了睿智,貪婪bào戾。可惜了,錦繡之城盡毀其手。走吧。”
晟豐澤帶著護衛回到了河邊大營。
帳中將軍們正圍在桌邊觀看地圖,見他進來,紛紛朝他行禮。晟豐澤淡淡說道:“大軍明天開拔。”
“是!”眾人臉上露出一股喜色,在大渡河邊已經駐紮了兩天,早就恨不得在成都平原上肆意馳馬了。
當南詔大軍渡過了大渡河,已經陸續攻占了眉州邛州時。西川軍節節潰敗的消息才傳遍了整座益州城。
同處平原腹地的眉邛二州,距離益州已不到二百里。
惶恐的同時,又傳來令人安心的好消息。南詔大軍停下了進攻的腳步。
★、第213章索錦
益州城與邛州同在成都平原上。之間沒有天險可阻。一馬平川的二百里路程,南詔大軍最多兩天就能兵臨城下。
秋日晴朗,平原上視線極佳,遠遠能眺望見西嶺雪山的秀美山峰。
牛副都督巍然坐在馬上,耳邊迴響著牛五娘的話:“玉緣偷聽到南詔白王與趙二郎密談,yù犯益州城索取財帛。旁人不知,父親卻是清楚的。天寶年間南詔起兵,bī得姚州都督李宓戰敗投水自盡。南詔年年歲貢來朝。蟄伏多年,突然起兵,父親真以為西川軍力能阻擋?”
入目一片青蒙蒙的士兵與望之不盡的帳篷,令人想起了蝗災來襲的qíng景。
許給趙家的好處是,不犯趙家,盡收城中各家之錦。此消彼長,趙家就能一躍而成益州錦業的行首。
牛五娘道:“趙家選擇了依附保存實力。父親血染疆場也無疑是螳臂擋車。戰敗了,朝廷也不會有封賞。枉送xing命罷了。何必為了連軍餉都剋扣的節度使大人賣命?等到朝廷遣了大軍,父親再戴罪立功,豈不是更好?”
這些話都不足以讓牛副都督動搖。他忌憚的是晟豐澤手裡那封該死的信!
前方的士兵像水波一樣分開,露出一條道來。
一輛朱漆華蓋馬車被數員將領簇擁著駛出了隊伍,到了陣前。晟豐澤斜倚在璀璨的錦枕上,穿著一身黑色織暗色團花的大袖錦衣。額前繫著一根寬闊黑紅色鑲寶石華勝。散發著雍容優雅的氣度,瞧著就像大唐的某位世家公子出行踏秋。
回想之前相陪伴時的晟豐澤,牛副都督心裡又是一嘆。同樣的面容,此時的晟豐澤再沒有當時的斯文書生氣。那雙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眸子,道盡了他的野心。
“都督安好。故人相見,澤甚是歡喜。”晟豐澤微笑著打起了招呼。
牛副都督心裡苦笑,臉色卻yīn沉著,喝道:“南詔竟敢進犯大唐,就不怕被大唐滅國嗎?白王現在退兵,自縛請降,皇上尚許還能饒你xing命!”
色厲內茬,又不得不說。牛副都督憋屈的想死。
“南詔一向和大唐jiāo好,今年才遣了使臣去長安進貢,都督何出此言哪?”晟豐澤笑容一斂,滿臉驚色。
他娘的!最恨這種像文臣一樣不要臉的說法!明明都快打到益州城下了,還打死不承認,還要找個起兵的理由。牛副都督心裡又一陣暗罵,嘴裡還不得不問道:“白王一路從南面打過來,難道是假的不成?”
“都督誤會了!”晟豐澤長長地嘆了口氣道,“本王喜歡蜀中的織錦,想要大量採買。國主擔憂本王的安全,派了些人來保護本王。誰知道才進邊境,就被當地駐軍誤會,打了起來。本王一則要來買錦,二則也想親自去向節度使大人解釋一二。已經打起來了,本王膽小惜命,不得不多帶了點人來。”
如果不是那封信在你手上捏著,老子一定提刀和你再打一架!牛副都督在肚子裡不曉得罵了晟豐澤多少句,臉上還只能繃著:“意思是只要節度使大人不誤會王爺,再讓王爺買到中意的織錦,王爺就能心滿意足地回南詔了?”
“對!”晟豐澤慡快地答道。
牛副都督看了他一眼,轉過馬頭回了自方陣營。
回頭一看,晟豐澤也悠然地坐著華蓋馬車回去了。
“將此事稟告節度使大人。”牛副都督遣了名副將回城稟告。
南詔帥帳之中,晟豐澤正與身邊兩名將領察看著鋪在案几上的地圖。
“主子,蚩狂軍將來了。”赤虎上前稟道。
“請。”
說話間,一名身材魁梧的將領大步走了進來,敷衍地行了禮,怒氣沖沖地問道:“白王,為何要在這裡駐軍?益州城就在眼前,何不殺進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