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靜淵的目光太冷,舒先生有些心虛地避開了:“速戰速決吧。我軍乘勝追擊……也沒有違了聖意。”
益州城破,huáng花菜都涼了。楊靜淵想起了白鷺堂。離開時那天晚上,他攜著季英英的手在湖邊散步。落日的餘暉照在湖面,像鋪了一池碎金。遠處明月居的迴廊上,婢女們跽坐著收拾東西,嬉笑聲讓他覺得明月居溫馨無比。那樣美麗的白鷺堂,闖進兇狠的南詔士兵……金秋十月,山間的風很涼了,寒意陣陣。他不敢想下去。
乘勝追擊。綠豆蘇是在說給自己聽嗎?藉此機會不觸犯軍規,堂堂正正的回到益州。
也只有解決了這支南詔軍,他才能回去。
“時間不等人,請都督下令!”楊靜淵沒有更多的時間去仔細思考了,他要這個機會。
想讓這小子升官,如果能辦成,何止一個什夫長。郭大都督瞟了眼舒先生,下了命令:“楊靜淵,本官升你為什夫長,率十人引南詔軍出林。”
“末將遵令。”楊靜淵接了令箭轉身出了帥帳。裡面如何商討伏擊戰,他管不了。
下午的太陽照在軍營之中,十名選出來的士兵躺在地上曬著暖暖的太陽。
舒先生出了帥帳,猶豫了下,來找楊靜淵。
一看到他的模樣,舒先生氣得想扯鬍子:“你小子不是說時間不等人嗎?你怎麼還躺在這裡?”
楊靜淵眼皮都沒有睜開,淡淡說道:“等倦鳥歸林。”
“你小子不笨啊。”舒先生笑著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七曲山離唐軍大營不遠。行刺最好是趁夜色進行。倦鳥歸林時,鳥聲嘈雜,能掩蓋楊靜淵一行人的行蹤。等山林安靜,楊靜淵已經潛到南詔軍設在七曲山大廟的帥營旁了。
楊靜淵睜開了眼睛,俊美的臉蒙著一絲寒意:“事成之後,幫我撈個帶兵的偏將。”
舒先生氣不打一處來,壓低聲音道:“我老舒只是個幕僚!”
“欠債還錢,欠命報恩。欠我家老爺子的,你不報答心頭不痛快。小眼睛瞅來瞅去,我一跳出來你就偷笑。既然這麼想幫我建功立業,我給你機會。”不等舒先生回答,楊靜淵站起了身,大吼道:“列隊出發!”
舒先生拍拍身上的糙屑望著楊靜淵一行人換了夜行衣,朝山中行去。他輕嘆道:“是非成敗,你的前程就看這一回了。”
★、第232章刺殺
南詔軍駐紮在七曲山大廟。廟外遍植合抱粗的參天柏樹,因是三國蜀將張飛栽植,又被稱為張飛柏。
晚風chuī過,傳進耳中的聲音越來越小。隨著南詔兵漸入夢鄉,大廟沐浴在靜謐的秋月之下。選出來的士兵中有三人都是梓潼當地的獵戶。帶著隊伍繞過了南詔設立的哨卡,從羊腸小道靠近了大營所在。
再往前,人多就不便行動了。楊靜淵低聲吩咐道:“我潛進大廟行刺,以爆竿為號。”
他緊了緊絲絛,讓劍柄停留在手最方便拿取的位置。背了長弓與箭囊,在士兵驚嘆的目光中躍上了身旁的柏樹。
柏木森森,楊靜淵連勾索都沒有用到,輕盈地在樹與樹之間跳躍而過。一隻夜鳥被他的身影驚得撲扇著翅膀飛了起來。他往樹枝密處藏了起來,就看到警覺的南詔兵舉著火把四下察看。
“夜鳥驚飛,不會是唐軍襲營吧?”
“你想多了。也許是條蛇驚了那窩鳥。唐軍能越過山下三道崗哨,也不可能到了大廟還沒被探營發現。”
兩人邊說邊圍著樹的四周用火把察看。聲音清楚地傳進楊靜淵的耳朵。
“信鴿來報,白王殿下今天攻進益州城了。”
“太好了,大軍回撤,咱們過不了多久就能回去了。”
“真可惜!誰叫杜軍將和白王殿下不和呢,被派到梓潼來。去攻打益州城,就發財了!”
“可笑西川節度使,巴巴地搜羅了全城的蜀錦,用大車給白王殿下送了去。還盼著白王退兵。哈哈!你說大唐的官蠢不蠢?”
搜羅全城的蜀錦給晟豐澤送去!楊家豈非首當其衝?狗官!楊靜淵都快被西川節度使蠢哭了,越發擔憂起來。
火把的光照著兩名南詔兵漸漸走遠。楊靜淵滑下了樹,伏在了糙叢中。
五步一崗,十步一哨。負責警戒的士兵站在了大廟四周。隔一柱香,又有一隊士兵圍著廟宇巡邏。
秋月被山風chuī過的雲朵遮住的瞬間,廟後cha在磚牆上的兩支火把突然掉了下來。站在旁邊的兩名士兵莫名其妙,彎腰去撿。
楊靜淵從糙叢中一躍而出,跑到了離大廟最近的一株柏樹背後。
他聽到士兵撿起火把抱怨地聲音,手中滑出一柄匕首,用力刺進了樹身。合抱粗的大柏樹擋住了他的身影。楊靜淵像壁虎一樣從樹背後爬上了樹冠。
居高臨下,七曲山大廟全景盡收眼底。大殿燈火通明,楊靜淵耐心地等著。眼瞅著月影東移,大殿裡才陸櫝走出數名將領,各自回了四周的廂房。微暗的火光下,又步出兩名親衛打扮的人,和大殿外的護衛們說了幾句。毫無疑問,南詔領兵的杜軍將就歇在殿中。
楊靜淵踏上了伸向大殿最近的柏枝,腳輕點枝椏,像黑色的鷹從空中越過圍牆。勾索擲出,繞住了殿角尖而上翹的飛檐。風chuī雲動,月光再一次破雲而出。他已經倒掛金鉤懸在了後殿的屋檐下。
殿堂中間用一道緯帳隔開,鋪著一張虎皮榻。旁邊支著一個架,掛著全套盔甲。穿著左衽常服的杜軍將剛躺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