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郎君!”湘兒眼尖,高聲叫喊了起來。
朱二郎仗著朋友多,順利地擠到了柵欄邊上。對面女子的臉千篇一律,又髒又黑。揮舞的雙手和哭叫聲震天。他根本沒聽到湘兒的聲音,qíng急之下想出了個辦法,高聲和朋友說了,十幾人齊聲喊了起來:“季二娘!”
與季英英這邊的qíng形相似,和趙修緣一起的有三百多人名趙家人。他離朱二郎不遠。聽到聲音,趙修緣眼睛一亮,感覺陽光變得分外燦爛。季英英居然也被擄來了。他朝對面望去,仔細地尋找著。
湘兒拉著季英英的手奮力朝朱二郎那邊擠去。終於讓季英英面對面出現在朱二郎眼前。
gān淨的臉,瞧著還算gān淨的衣裳。挽起的道髻被擠得有點鬆散,滑落下幾絡髮絲。她的笑容依舊燦爛,黑眸浸在淚水中閃閃發亮。朱二郎鼻根深處傳來一股酸意,只知道傻呼呼地望著她笑。
“朱二哥!”季英英叫了他一聲,看著南詔兵離得還遠,張嘴無聲地告訴他,“毀橋!”
朱二郎猛然一醒,大笑了起來:“放心吧!”
一旦過了河。南詔軍撤離,這座浮橋就將毀去,逃回大唐的機率更加渺茫。如果能毀了這座橋,南詔來不及撤離,也許大唐的軍隊就能趕到。
南詔人也明白這點。下午,運送財帛的車隊經過浮橋之後,一隊人馬從河對岸過來。士兵沿著浮橋站成了兩道人牆。
怎樣才能毀了這座橋?季英英想到了放火。朱二郎讓她放心,他們一定做好了準備。心裡又升起了希望。兩人眼神相撞,知道了對方的心意。不論對方是否能逃走,只要想盡辦法毀了這座橋,就會讓沒來及得過橋的人多一分逃生的希望。
突然間,如芒刺在背的感覺讓季英英偏過了臉。她看到了趙修緣。他被趙家僕簇擁著,悠然地站在柵欄後面衝著她笑。季英英目光變得冰冷。
趙修緣張開嘴,無聲告訴她:“我終於找到你了。”
他和牛五娘真是天造地設的一雙!季英英連多看他一眼都懶得,給了朱二郎一個笑容,拉著婢女們離開了柵欄。
南詔人並不傻,最先押著過河的是女人。
前面一座柵欄的門被打開,那邊的哭聲順著河風傳來。這一次,南詔兵對女人們再不憐惜,長長的鞭子無qíng地抽打下來。將不願離開的女人直接扯出了柵欄。
“快看!”
“有人跳河了!”
走上浮橋的女人中有人衝破兩邊士兵的阻攔,跳進了水流洶湧的大渡河。沒等岸上的士兵放箭,小小的身影在河中閃了閃,轉眼就沒了蹤影。
水流湍急,就算熟知水xing也是九死一生。多少打著跳河逃亡的人心裡打了個突,活動的心思再一次絕望。
“輪到咱們估計天快黑了。”季英英小聲對三個婢女說道,“南詔兵在橋上站了一整天,會放鬆警惕。以咱們的水xing,跳河時憋著一股氣放鬆,順水飄下去最安全。等水沒那麼急了,再找地方上岸。”
三名婢女鄭重地點了點頭。
天漸漸黑下來,火把在夜色中向對岸蜿蜒。女人的哭聲不絕,彼此扶著蹣跚地走向對岸。
這批女子走後,南詔兵就不再送人過河。
季英英突然發現,那兩間柵欄里並沒有完全走空,還留下一些女子。南詔兵為什麼要留下她們?
牛五娘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邊,淡淡說道:“南詔人不傻,留下的這些人,家中族中都有人在軍中服役。”
這是要留下她們,萬一唐軍追來,好以為人質?
牛五娘笑道:“別盼著唐軍追來了。南詔大軍還沒撤回來呢。”
季英英望著她道:“牛五娘,你就這麼捨得拋下你的爹娘家人?”
“聽說南詔有部落女人特意在臉上刺青,以之為美。我兩頰的斑點大概在南詔算不得什麼。回去做什麼?繼續過被人鄙視的日子,繼續做那個人人嘲笑的醜女?”牛五娘譏笑道,“南詔沒有人認得我,我很喜歡。”
她回首北望:“我知道你還想逃。從小在浣花溪畔長大,水xing好。我說過你沒有機會。楊靜淵殺了南詔清平官的兒子,他們連混在人群里的機會都不會給你。”
“可惜你連這樣的機會都沒有。”季英英譏笑道。心裡卻是一嘆,如牛五娘所說,她連跳河的機會都沒有。
柵欄門被打開,偏將帶著一隊士兵站在門口,手裡拿著一本名冊:“叫到名字的出來!”
叫到楊季氏的時候,偏將已看向了季英英。
兩名士兵朝她走來。季英英站了出去:“別碰我,我自己走。”
“娘子,我們和你一起。”三名婢女跪伏在地,哭了起來。
南詔的清平官要報復。跟著自己日子會更難過。季英英轉身說道:“為自己好好活著。你們不再是我的奴婢了。”
湘兒扯住了她的衣襟:“讓奴婢跟著你。再苦再難奴婢都不怕。娘子你別扔下我。”
季英英彎下腰,貼著她的耳朵說道:“你不在我身邊,說不定還能幫我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