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事qíng最後竟然會走到這一步,容凌就氣得牙痒痒的。
“刺啦”一下,他撞開椅子就朝派出所跑去了。他得好好問清楚,到底是誰把小丫頭給抱走了。就扔下兩百塊錢當作感謝費,然後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哼,沒門!
他養了那麼久,不是那兩百塊錢能抵的!
容凌以為自己挺qiáng大,超出同齡的孩子很多,他也對自己非常自信,覺得自己甚至不弱於那些成年的男人。他覺得自己的能力受到了肯定,對於自己的話,便是那派出所的警察,也很是重視。
他是驕傲的,也的確是有這個驕傲的資本。他覺得劉大爺問不出來的東西,他能問得出來!可去了一趟派出所,他才發現,他並沒有自己想像得那麼qiáng大。
“去去去,你一個小孩子,瞎湊什麼熱鬧!”
對方打發他的態度,甚至遠不如劉大爺。
“趕緊一邊玩去,容凌啊,我警告你啊,你再這麼胡攪蠻纏,我就叫家長了!”
還是以對待孩子的態度!
他這才突然體會到,人家平時看上去尊重他、高看他,那是平時,可一旦輪到正經事,他們還是潛意識地把他看成是一個孩子,即便是他再能gān,再能賺錢,可在他們眼裡,他就是一個孩子,是一個絕對不可能和他們平起平坐的孩子。或許,他們的自尊也不容許一個孩子爬到他們的頭上去!
那一剎那,被不客氣地打發的事實,讓他一時間難以接受,心裡悶悶的,宛如藏了一頭bào躁的shòu,急於想衝破什麼,但事實上卻又什麼都不能做。
放下驕傲,乃至嬉皮笑臉著,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卻什麼有用的信息都沒得到。對方的態度非常地堅決,就是那孩子已經被家裡人被抱回去了,這事兒,就到此為止了,他是不會透露任何信息的。
容凌的驕傲,只能讓他做到如此了,他總不可能給對方跪下,再泣聲哭求!
心qíngyīn郁地走出派出所的大門,夕陽之光打在他身上,依然炙熱的溫度,有些燙人,更是讓人心浮氣躁。他看著那稀稀落落開始往家裡走的人,耳聽著自行車騎過的聲音,以及那些高高低低的說話聲,莫名地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就好像現在的一切都是不真切的。那殘陽如血的天空,猩紅廣闊地更是讓他有一種渺小的感覺。
這天地如此之大,他以前總認為自己很qiáng,並且會更qiáng,然後會登頂,但現在,他覺得自己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qiáng大。這個環境,這個身體,其實都是渺小而脆弱的,其實都是無法掀起太多的波瀾的。他開始迫切地希望自己qiáng大,希望自己能像個巨人一樣地站在這片天地之中,希望所有人都仰視他、臣服他,自然,最希望的是,什麼事qíng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只要他想,那麼,什麼都該按照他的方式來!
這種渴念,又或者這種貪婪的yù望,宛如一種黑色的魔念,一下就席捲了他的心海。
他本就是個渴望qiáng大的人,只是這次的事,讓他的這種渴望更加的急切罷了。他想去做點別的,現在的這片天空,太小了,他需要更加廣闊的天空。他需要一個平台,需要一個契機,他得去做點什麼,得去做點什麼……
夕陽,照紅了他的一張臉,也照紅了他雖然矮小但卻已然似竹子一般勁拔的小身軀。他筆直地站在那裡,整個人紅得就像是在燃燒一般,那麼奪目,又那麼耀眼,耀眼到讓路過的行人忍不住地會把目光往他身上投放,又忍不住猜測,這是哪家的孩子,這孩子為什麼會站在這裡,他現在在想什麼,而等他長大了,怕是會非常了不得吧……
行人來來往往,從稀稀落落到某一段時間達到高峰,人挨著人,喧鬧異常,再從喧鬧重新回歸到稀稀落落。而那天邊的夕陽,也從似要吞沒這片天地的如火如荼的蔓延中,漸漸收手,顏色也開始一點點黯淡,直至黑幕開始一點點鋪開,一點點吞噬掉光明,又似是突然之間,整個天地都被吞沒了,一下就黑了起來。但即便是這樣的黑沉,卻有那星子,像是突破黑暗般,在暗空中閃爍,明明滅滅的,似是在和黑夜較量。一開始,是幾顆,到最後,這黑幕中的星子變得多了起來,一顆接一顆的,逐漸出現,在不經意間,半片天,都綴滿了那仿佛銀水晶般的星子。遲遲未出現的月亮也出現了,在暗雲之間露了臉,從一小半,到一大半,到整個圓呼的身形從暗雲中跳出來,揮灑銀輝,整個天地似乎都跟著了亮了一亮……
這片地,這片天,這天地間的種種變化,似是在向他傳遞什麼——變化……永恆……qiáng大……弱小……秩序……平衡……cao縱……自然……
就這麼筆直地站在派出所門口,一站就是好幾個小時的容凌,多了很多的感悟,心,也跟著qiáng大了!
“容凌,怎麼還站在這裡啊?”
一道微微有些蒼老的聲音,將他從冥想的境界給拉了出來。
“快回家吧,天晚了,再不回家,你媽就該擔心了!”
容凌扭頭過看去,是他熟悉的一位老民警,也算是這條街道的老街坊了。他正從派出所出來,手裡拎著個大飯盒,瞧著是要回家去。黑暗中,從派出所的窗戶透出的光,打在了老民警的臉上,讓他臉上的慈祥和和藹掩飾不住。
他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就點點頭,抬步往家走。
不緊不慢的步伐,有一種淡淡的從容。
老民警看著,倒是有點愣。他以為這孩子還是想不開的,所以一站就站了那麼久。有些事,他知道點,卻是不方便說,也就只能借著自己要下班回家這會兒,和他說幾句。但現在看這孩子這樣,似乎是他多慮了。應該到底是個孩子吧,也就一時的孩子心xing,哪會對某樣東西那樣執著。
搖搖頭,提著飯盒,老民警就朝自己的自行車走去了。將飯盒放到車筐里,又用鑰匙開了車鎖,老民警跨上自行車,騎開了。因為他暫時和容凌行走的方向是一致的,所以慢慢地他就快追上了容凌。
在前面走著的少年,個頭不高,但那挺直的後背,卻似是在訴說著一種冉冉升起的勁拔。從容的步伐,讓他有一種貓科動物般的美,美得迷人而又危險,尤其這暗沉的夜,賦予了他一種有些讓人無法有語言描述的東西,讓人對他又是期待又是忌憚。
他從這個少年身邊騎過的時候,夜風微微chuī起了少年的黑髮,在黯淡的路燈下,那縷縷頭髮,宛如片片刀片,飛揚著,稜角如此分明。他不由自主地用眼角餘光去掃視,卻是掃視到少年那一雙黑漆漆的眼,在那最深沉的黑當中,眸心的兩點,卻是晶亮無比,透著一種shòuxing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