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顧宏傑勃然大怒,“你不要扯開話題!別以為這樣就能為你的行為脫罪!我告訴你,這件事你自己做你自己擔!雙城要是查到了是你,你也別指望誰會去替你求qíng!”
“我才不稀罕求他放過我呢。”唐莉扶著沙發站起來,“他有證據嗎?就算他有證據,把我這個顧氏董事長夫人送進監獄又如何?哈哈哈……你們顧家也會跟著丟人現眼,我要讓你們都丟盡顏面!”她儼然一副歇斯底里的瘋癲模樣,反正她數十年的心血已經毀於一旦!那個婊|子沒有進門,卻讓那個野種把顧家翻了天!她還在乎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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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的佛堂里依稀可以聽見樓下的爭執聲,但沈艷秋還在平靜地敲著木魚。一旁的沈瑜卻心慌意亂,她想起顧雙城對自己說過的話——“但倘若有一天沈家都沒有了說話的位置,那你該往哪站呢?”
對啊,如果沈家從此落敗,那她……那她這個沈家的千金大小姐怎麼辦?變成曾經的甘願嗎?
她有些焦躁不安,輕拽了一下沈艷秋,“姑奶奶,姑奶奶……他們沒死!他們沒死怎麼辦?”
沈艷秋被她扯住手臂不得不停下來,怎麼辦?還能怎麼辦呢?唐莉做事實在不夠利索,可自己畢竟已經老了,還能做什麼呢。歲月是最無qíng的堅石,把一切利刃都磨得鈍不可用,如果現在還是自己年輕的時候,她沈艷秋絕對不會像唐莉那樣做得如此不gān不淨。
她是堂堂東南亞沈家的千金,祖父是早期革命黨,後為民主派人士,解放前遷居馬來西亞。那時沈家在華僑中聲望極高,加上財力雄厚,幾乎可以稱霸東南亞。沈艷秋的祖父早期參加革命時受到顧家的大力資助,兩家祖輩便給她和顧懷山結了娃娃親。沈家前任繼承人沈觀華是沈艷秋一母同胞的親哥哥,若不是哥哥去世得早,幾個侄子都不成氣,她何至於過了花甲之年還要為娘家的事耗盡心力。
若不是為了沈家,她早就不會咽下甘霖母女那口氣,幾十年前她就會和顧懷山離婚,顧家的家產很了不得嗎?她沈家千金是何等尊貴的身份,她根本不屑於同那種不入流的女人爭搶男人。可是她不能,家族的使命感迫使著沈艷秋維持這樣一段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感qíng基礎的婚姻。
她出身自名門望族,想要維持自己身份的高貴,她就必須要讓沈家永、不、落、敗。
沈瑜依舊在那裡憤憤不平,“他們為什麼死不掉!姑奶奶,我們再想想辦法啊,沈家、沈家不能就這樣了啊……”
沈艷秋看了一眼沈瑜,語調里是恨鐵不成鋼的無奈,“你若是有本事抓住唐亦天,或許盛世還能幫沈家一把。可如今……你倒還不如甘願和路雅南呢……”
這話無疑戳傷了沈瑜一直以來的痛處,“憑什麼!她們哪點比我qiáng!韓念就算了,路雅南也罷了,甘願、甘願她算個什麼東西!”沈瑜狠咬著嘴唇,嫣紅的下唇幾yù被咬破,她就是要掉落懸崖,也要找一個墊背的,比她死得還慘!
沈艷秋笑了笑,“她算是個什麼東西,別人還真不知道呢……只有你知道,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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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林蓁和路雅南已經提前告知了甘願關於顧雙城的qíng況,可真的親眼見到他時,甘願的心頭還是止不住地一顫。他頭上的紗布比自己要多得多,左臂厚實的紗布里還能透出隱隱的暗紅色。
他極安靜地躺在病chuáng上,身上覆著的被子翹起一角,露出裹著堅硬石膏的左腳。因為車禍和手術失血過多,他此時正在輸血。那觸目驚心的紅色液體一點點流進他的身體裡,可臉色依舊蒼白如紙。
病房裡對的沙發離chuáng太遠,她拽過一張椅子,坐在他的chuáng邊。拉起他冰涼的手,貼到了自己臉頰上,她歪頭趴在他的chuáng邊,低聲同昏迷中的顧雙城說話,“你才是白痴、傻瓜、大笨蛋……”都已經哮喘發作了,還記得要擋在自己身前。
當真是踐行了他那天在安仁說過的話——“從今天起,我顧雙城站在她前面……”
“你真當自己是神啊。”知道他此時聽不見,她還是自顧地喃喃著,“我欠你這麼多,該怎麼還呢?雙城,你知道嗎,原來我不是我呢,這一次比上一次更可笑呢。原來我才是雅南,雅南是我,那時候我失憶了,她就和我互換了身份……”
“幸好啊,幸好我不是你的小姑媽,這樣我欠你的就能還得清了……不然,下輩子,我還得繼續還。雙城,我好累啊,我已經不想要下輩子了……下輩子我就想是一朵花,一棵樹,一條河,一片雲,不想愛,也不想恨了……所以啊,這輩子我把欠你的,都慢慢還給你,下輩子你就讓我活得自由自在,好嗎?”
“不好!”男人低沉而渾厚的聲音響起,嚇得甘願打了個激靈,一抬頭就看見了瞪大眼睛看著她的顧二爺——一臉的不慡。
“吖?”小姑媽驚叫起來,“你醒了?”路雅南不是說他做了大手術還在昏迷麼!按說她都睡了那麼久,他做完手術應該比自己睡得更久一些吧。
“你當然能睡那麼久……”顧二爺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我做了手術,麻藥散了,我想睡也睡不著啊!”麻藥散去後是徹骨鑽心的疼,他覺得屋裡的燈光刺眼極了,所以才一直閉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