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二爺一愣,好像還真有這麼一回事,便只能無奈地撇了撇嘴,但他好像還記得自己只說見一面,又沒答應要原諒趙青青或是給她什麼好臉色,於是允許她來卻死活不去看她一眼。
甘願給趙青青使了個“別緊張”的眼神,然後打開保溫桶給二爺盛湯端飯,一面輕鬆地拉家常,“我想著你腿骨受傷應該是燉點骨頭湯補補,可我現在腰酸背疼,實在是gān不了這個活,只好麻煩趙阿姨代勞了,這茶樹菇筒骨湯燉得可真好。”她說著把碗擱到顧雙城面前,又推了彆扭的小傲嬌一下,叫他收起那張臭臉快點吃飯。
眼前一碗熱騰騰的筒骨湯,砂鍋慢熬,湯頭rǔ白,香味醇厚的茶樹菇吸收了筒骨湯的油膩,吐納出自己的清香,兩者恰到好處地融合為一碗叫人看著就心頭暖暖的好湯。
那湯汁白得像rǔ汁似的,是距離顧雙城最最遙遠的東西,他雖不能碰,卻也沒有人哺育過他,襁褓中的他甚至連喝一口誘發過敏的機會都沒有。
他覺得喉嚨有些酸澀,默默喝完了那碗湯,自始至終一句話也沒和趙青青說。但對於趙青青而言,似乎已經很滿足了,她極開心地說,“那我先回去了,晚上再來送飯可以嗎?”
顧雙城沒吭聲,甘願替他應承了一下來,“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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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了餐桌,甘願扶他躺下,蓋好被子,有些嗔怪地說,“說一句話會掉一塊ròu嗎,至於一句話都不說麼。”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顧雙城回道,又反問了甘願一句,“那你呢,難道你覺得你可以原諒宋湄?”
甘願的動作明顯一頓,側身坐到chuáng邊,“我說不上來,因為她沒有給我機會。但我想,如果我有機會的話,大概我會接受她,原諒她也不是什麼難事。”
其實她說的沒錯,原諒一個人有什麼難的呢?尤其是趙青青,對於現在的顧雙城來說,原諒她他沒有任何損失,反而還能落得個寬宏大度的美名。
可是他不能。
“小願,我不能原諒她。”他嘆了一口氣,“即便她得到了報應,即便她曾經想找回我,即便她如今做了這一切,但是我依舊不能。不是我狠心,也不是我還記恨著她,當然我不可能立刻不去恨她,只是那並不是全部。”
“我雖然口口聲聲說,我從此不欠顧家一分一毫,但是其實,我是虧欠的。無論如何,趙青青曾經是那個第三者,所以無論唐莉做了什麼,我都覺得不算過分,因為唐莉只是在拼命維護自己的孩子罷了。是我搶奪了原本如果沒有我就屬於大哥的一切,即便他不想要,那也是他的東西。我雖不說人品高尚,但也求一個問心無愧,我原諒了趙青青,就是給小三樹了牌坊,即便她是我的母親,即便唐莉想殺了我,我也知道,她是第三者,而我是一個私生子。”
“她和宋湄不一樣,你原諒宋湄與否只是你們倆之間的事,而我不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地呼出,“所以,我不想毀掉自己的三觀,雖然你總說我不要臉,其實……我顧雙城,比誰都要臉。因為有毫無臉面的出身,所以才想讓自己儘可能活得gān淨一些。”
“可她現在……”
“可能只是我想不通罷了。”他說著顯得有些頭疼,抬手揉著太陽xué,甘願拽下他的手,自己替他揉了起來。
其實顧雙城的想法甘願怎麼會不懂呢,在她曾經認為甘霖是自己母親的時候,她未嘗不是這樣謙卑地活著,她知道自己的身份,總覺得自己怎麼活都無法理直氣壯。
“你這麼想,也是對的。只是你接不接受她,和認不認為她是對的,這兩者並非是對等的。你接受她,或者原諒她,並不是你認為她曾經做的對,只是因為她是你的母親,如今她孤苦無依,你作為子女,有義務去照顧她。其實她現在這樣,一輩子都在為曾經贖罪了,你又何必折磨她,又折磨自己呢?”見他不為所動,甘願繼續打了個比方,
“難道我們以後就不會犯錯誤嗎?倘若我們以後犯了錯,那我們的子女就要因此次離開我們嗎?他們可以說服教育我們啊……”
“嗯……小姑媽,你連替我生孩子都想好了啊!”顧二爺被揉得舒服極了,眉頭舒展,就賊兮兮地笑了起來。
“說正經的呢!”她狠狠加重了手勁,疼得他嗷嗷叫起來。
“我知道了,我在想嘛……”他裝可憐地撇了撇嘴,“二十四年了,你總得給我時間啊……”
“嗯,乖。”她獎勵般地俯身在他額頭吻了一下,“睡一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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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雙城這一覺睡得很踏實,大概是前幾天都沉浸在術後的疼痛中,他都沒好好睡過一覺,到了今天疼痛才緩解了許多,自然就睡沉了下去。
醒來時,已經到了晚上八點。chuáng邊坐著甘願、趙青青和顧一鳴。
見他醒來,趙青青和甘願便端著飯菜離開病房,說去公共茶水間替他熱一下晚飯,留給他們兄弟倆說話的空間。
顧家會讓顧一鳴來做這件事的說客,顧雙城一點也不意外。從他出事到如今,父親都沒來探望過自己,顧雙城就明白了父親的意思——這件事關乎顧家的顏面,不應聲張,所以顧宏傑也不便出面來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