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點啊!”寧姍跑在前面,長長的馬尾辮甩來甩去,像是一隻撲騰著翅膀的鳥兒,“媽媽說爸爸升職了,今天做好吃的!”
寧川的父親寧航在N市上的大學,認識了寧媽媽,兩人結婚後就在這裡打拼,後來他考上公務員,進入了N市的勞動局工作,就把妻子和孩子一起接到N市生活,那會寧川才三歲,轉眼過了七年,寧爸爸工作兢兢業業,一直是單位楷模,年年都是先進,一路就爬到組織部副部長這個要職。
市委組織部主管市里gān部的職位升降遷調,所有市裡的gān部想升職或是到什麼肥缺,自然要符合組織部的安排,這就註定了組織部本身就是一個人人都眼紅的肥缺。
把寧航調到這個位置的,主要是因為他是一個正直的人,這麼多年升職都是靠自己著工作進取,才被老領導一手推薦,不過他的老領導年紀大了,推薦完了他,就去了調去了省委一個賦閒的部門,基本上就是退居二線了。
寧川跟著姐姐跑回家,就看見父親搬了條凳子,坐在廚房的門口,和裡面忙著做菜的母親說話,“爸,媽!”姐姐寧姍xing格開朗,和父母特別親,相比她,小男生寧川就羞澀了一點,跟在姐姐背後。
寧航把寧川抱起,放在腿上,又攬過女兒寧姍,早年寧姍出生被醫生認定有先天xing心臟病,這才允許他家生第二個孩子,可是寧姍漸漸長大,身體都健健康康,沒什麼問題,像任何一個健康的女孩一樣,所以寧媽媽一直以為,是自己和寧航為人善良,所以老天給他們機會,讓他們既有兒子又有女兒,做一對雙全雙福的父母。
“爸爸,又做大官了?”寧川抬頭看著爸爸,在他心中,父親一直他的偶像,所以從小到大,他都是努力做到最好,像爸爸一樣厲害!
“哪有大官可做啊。”寧爸爸摸了摸他的腦袋,“只是去了其他部門。”
“哎!”寧媽媽一邊擇菜一邊說,“這次你升到組織部,全是老林頭兒推薦的,我們要不要送點東西去……”
“這個……”寧航擺了擺手,“林頭兒是我老領導了,我和他都不是那種人,這叫行賄,難道我寧航是用錢買官的麼?”
“你就是太死板了。”寧媽媽說道,“這怎麼就是行賄呢?難道老領導就不能送節禮了?這不馬上要中秋了麼?”
“到時候再說吧!”寧爸爸回道,“搞那些東西,小心惹出事來。”
“看你緊張的。”寧媽媽使了眼色,讓寧姍帶著弟弟寧川先走,寧姍明白,立刻把弟弟叫了過去,“小川,趕緊去寫作業,晚上再玩。”
寧川聽話的從爸爸腿上下來,跟著姐姐進了自己的房間,就聽見媽媽說,“你要還想升職,就得給上面送點東西……”
“聽說中央要查貪污,我們組織部是重點嚴查對象,互相檢舉揭發。”寧爸爸小聲說。
“互相揭發?”寧媽媽不屑的說,“這種事,你可別當真,哪有人會管這閒事,你是正直的,可也別惹別人的事,誰知道人家上面有沒有來頭,老林頭兒一退,我們現在可沒什麼靠山了。”
“瞧你說的。”寧爸爸說道,“我才去單位,能有什麼事啊……”
那時候,寧川還是個幸福的孩子,有能gān的父親,慈祥的母親,護著他的姐姐,有一個美滿的家。
還記得那年晚上,一家人在一起,照了一張合照,老式的照相機架著,寧爸爸設定好了照相機,匆匆跑過來,“咔噠”一聲,四個人依偎在一起,笑得像是天下最開心的人似的。
想到這裡,寧川忍不住伸手,拿出懷裡的錢包打了開來,一張老舊泛huáng的照片,夾在錢包里,他拿起來,照片的一角像是被水泡皺了一點,這還是拜蘇天天所賜啊!
這麼一張普通的照片,卻成了一家人最後的合影,上面的寧爸爸神采飛揚,自信滿滿,似乎是覺得自己的事業漸入佳境,正要大gān一場的模樣。
可是沒過四個月,正是臨近過年的時候,寧川的期末考試結束了,老師剛發了試卷,他的成績又是全班第一,同桌羨慕的說,“寧川,你真厲害。”
“當然!”後面的一個小胖子說,“寧川的爸爸就很厲害!我聽我爸說,寧川的爸爸是政府大官,可了不起了!”
“我媽也說的。”小胖子的同桌一個扎著小辮子的女生說道,“寧川,你放假來我家玩吧,我們住在一個小區啊!”
寧川聽著他們的話,只是小聲說,“我爸爸說,他不是什麼大官。”
“反正你爸了不起就是了!”同桌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了不起!”
寧川抿著嘴,不說話,心裡卻在為父親感到自豪。
可是那天,寧川和姐姐帶著喜人的成績回到家,和母親一起等父親回家吃飯,卻一直等到天黑,父親都沒有回來,母親打電話到單位,才知道,父親被檢查院逮捕了,連帶著還有組織部里好幾個處長科長。
“爸爸怎麼了?”寧姍問道,“為什么爸爸不回家了?”
“沒事的沒事的……”寧媽媽安慰著兩個孩子,“你們爸爸有點事,過幾天就回來。”
那會的寧川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他只知道,幾天後,父親並沒有回來,母親開始每天都往外跑,一天天越來越疲憊,每天連飯都沒時間做,一到晚上就聽見她一個人在屋子裡嚶嚶的哭泣。
姐姐寧姍從架子chuáng上探頭對睡在下鋪的寧川說,“小川,爸爸出事了。”
“爸爸出什麼事了?”寧川眨巴著眼睛,“為什么爸爸這麼久都沒回來?為什麼媽媽每天都在哭?”他一聲聲追問著,聲音帶著一點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