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影的手術燈一開,白亮的qiáng光照得一切都披上了聖潔的光輝,只有光明,沒有黑暗。在這一刻,路翰飛相信,自己一定是病人眼裡的神,可無論他多麼想,也無法做到,他只能用自己最大的能力來去嘗試著做神一樣的人。
神,執掌生死。
而他,延續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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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慧果真是有備而來的,她事先已經拿著病歷複印件四下打聽過了,張建這個手術基本沒什麼成功率,她趕來醫院為的就是等手術失敗。只要張建手術一失敗,她就要和路翰飛兩筆帳一起算,把路虎車主huáng孟輝的帳也要加在他頭上。這一次她可不再是單槍匹馬了,連醫鬧都雇好了,都在醫院門口等著呢。
路雅南從今早就心神不定,總想著路翰飛的手術,也不知道qíng況如何了。小劉見她魂不守舍揶揄道,“哎哎,這蜜月過了,新婚也算過了,你怎麼還發花痴啊!”
“我是擔心手術,他這個人每天都和打了jī血一樣,做事不顧後果,總是惹麻煩。”路雅南嚴肅地回道,“我才沒有你說的這些齷齪想法呢!”
小劉撇撇嘴,對她的嘴硬表示不屑,“看你平時對三鹿大夫不怎麼樣,其實還是很關心他的嘛!想想上次也是,一聽說有人鬧事,跑得比誰都快。”
路雅南微紅了一下臉,低頭喝茶,故作淡定地回道,“哎,我要是對他不好,我gān嘛嫁給他啊。你這話說的可真沒邏輯!”
“是麼?”小劉睜大了眼,看起來有幾分吃驚,“我一直以為你是因為三路大夫對你太好了才嫁給他的,不是有句話叫嫁給一個愛你的人比嫁給一個你愛的人好麼?”
路雅南一怔,竟沒接上話來,因為小劉一語中的。或許她的潛意識裡真的是這麼想的,因為沒人能替代二哥,而自己又習慣了路翰飛的存在,可以坦然享受這樣的一切,所以路翰飛就成了最好的選擇?
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她倏然意識到,自己是何等的自私與霸道。
也許她對路翰飛的關心,是她唯一可以用來說服自己不愧疚的理由。只是這點關心,真心少得可憐。
“你要是真擔心,就去看看唄。”小劉看了眼掛鍾,“再過一會就午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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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時間一到,路雅南沒有先去四樓,而是去食堂打包了一份飯,拎去了腫瘤外科。中午十二點,手術已經進行了四個小時還未結束。張建的父親一直坐在手術室外,半步未離。劉慧和絡腮鬍子雖然也在等,但明顯不耐煩了,絡腮鬍子索xing橫睡在長椅上,翹著腿玩手機。
劉慧買了盒飯來吃,油膩的氣味和消毒水味融在一起瀰漫在走廊上,異樣的扭曲。她一邊吧唧著嘴,一邊衝著對面張建的父親說,“哎,爸!”
“別叫我爸,我沒你這樣的媳婦。”老人冷冷地回了她一句,似乎對這個媳婦從來就不滿意。按張建的說法,他當初也是因為妻子劉慧和父親關係不睦才會趕老人出家門的。
一旁的絡腮鬍子幸災樂禍地沖劉慧一笑,“你想認爹,人家還不認你呢!”
劉慧白了他一眼,繼續和老人搭訕,不過這次她沒再用熱臉去貼冷屁股了,索xing開門見山。“老頭,你知道張建這手術成功率是多少啊?我看你是被人忽悠了吧!我打聽過了,他這個手術根本做不了,這個路大夫是拿你兒子練手呢!你也不想想,他們會那麼好心出醫藥費啊,你別傻了吧!人家那是為了套你的錢啊。你算算,這藥啊、設備啊、人啊,不都是他們醫院的嗎?要什麼成本啊,那價格都是虛高的,騙咱們老百姓的。所以,一來二去,人家根本沒出錢,本錢都是你給的,你還提供兒子給人家實驗,嘖嘖……”
老人斜了她一眼,大概是太過了解劉慧的品xing,對她的話根本聽都不想聽。“那你就是好人,你來就是有好心的?”
“那可不是!”劉慧見老人理睬自己了,趕忙擱下筷子湊過去,“我可是帶了人來的,準備和他們拼命的!”
老人疑惑地問,“你要拼什麼命?”
“萬一他們把張建開死了,我不得叫他們一命償一命啊!老頭,你不會覺得人家是義務給你做手術,你就不鬧了吧!那怎麼行呢,一條人命啊,他們醫院這麼大,在國外都有分院呢!有的是錢!怎麼著也要叫他們賠個百八十萬才行!”劉慧指了絡腮鬍子繼續說,“你看,他可是專門帶了弟兄來的。你要是和我們一起,我們負責鬧,你負責哭,一定能要到更多錢!”
“你、你、你……”老人被氣得臉色發白,話都說不連貫了,“你就盼著我兒子死對不對?他不肯和你離婚,你就沒辦法和這個野男人結婚對不對?你盼著他死就算了,你還想他死了你能撈點錢!你是不是人啊!”
“哎,你兒子死不死這又不是我說了算的。”劉慧輕嗤了一聲,“反正我可是專門打聽了,這個手術——沒戲!反正他活著也沒什麼用,賺不到錢,沒準死了賺得更多……”她深信張建的手術凶多吉少,加上自己還是第一繼承人,只要張建死在手術台上,那一切都是她說了算的!她也不用偽裝,大可以如此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