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知道了。」紀延話音冷凝了起來。
於是初南覺得,她也大概明白了:「那天晚上,粒粒在回家的路上很可能又被跟蹤了。」
紀延:「對,被跟蹤了,她害怕又痛苦,覺得自己再也忍無可忍,於是給最親近的人打了電話,想暫時搬離那公寓。」
初南:「而第一通電話,她打給了王孝。」
紀延:「可大概是因為兩人正在冷戰中,也或許如田宛妍所說,王孝正在不日不夜地研究新項目,所以,那一通電話他沒接。」
初南:「她失望了,但還沒絕望,因為她身邊還有其他親近的人。」
紀延點頭:「她的父母,真正的親人。」
初南:「對,在王孝不接電話後,她又將電話打給了崔淑英。可崔淑英在聽說她被跟蹤、感到痛苦和恐懼時,第一時間想到的卻是自己的兒子,所以她說——」
唉呀,你哥最近要面試、而且新交了個女朋友,家裡就那麼點地方,你搬回來多不方便啊!
怕什麼啊?下次再遇到那些跟蹤狂你就報警啊!
她敢拍你,難道你就不敢拍她啊?
你怎麼那麼軟弱啊?粒粒啊,你成年了誒,你不要害怕!
……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在聽到她含泣帶淚的求助後,母親所能給予的,不過是一句「不要害怕」。
所以,她失望了嗎?看清了嗎?在血骨親情前,發現前路原來沒有一絲絲光亮了,是嗎?
畢竟連最親的人都只會對她的痛苦視而不見,她在地獄裡反覆掙扎反覆受煉,而身邊最親近的人,她的母親,給出的不過是輕飄飄的一句「別害怕」。
那一刻,母親一定是忘了女兒也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吧?忘了女兒曾不止一次跟自己說過的害怕和被跟蹤,更忘了女兒曾經是如何在最艱難的時期仍不忘每個月從牙縫裡省下一點錢,來支撐那個困窘的家、支撐兒子讀完研究生——因為那一刻,她心中只剩下前途一片光明的兒子,以及,那個象徵著未來傳承的兒媳婦。
在女兒最痛苦的時刻。
在……女兒最需要她伸出手的時候。
所以,求助無門的粒粒在三分鐘後堅定地訂下了那箱白玫瑰,在兩天後換上了漂亮鮮艷的裙子,為自己化了最完美的妝。
她想體面地和這個沒有希望的世界告別,大概也渴望在下一場輪迴里找到屬於自己的星星,她原來,原來已經不再期待這一世了。
「可是她、她明明在過世前還和許小雅說自己要回家吃飯的啊!」圓圓愣住了,大概是腦子裡已經反應到了什麼,卻不願相信,她幾乎無法流利地說完一句話。
可小南姐卻說:「是啊,就因為被這個世界粗暴地對待,所以她才想把最後一點柔軟,送給唯一真心對待她的人哪。」
所以她對許小雅說「明晚不行哦,明晚要回家吃飯」「好啦,過陣子實在不行就搬去你那住」——即使,她已經沒有「過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