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又輕又小,像是小動物的嗚咽,還帶著點發顫的尾音。
垂下眼的男人,就見女孩委委屈屈地靠在檔案柜上,靠在自己的懷裡。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那漆黑的眼睫顫抖著,閃著一點細碎的光,小巧的鼻尖泛紅,雪白的兩腮也掛著一層緋色,狼狽地想要躲閃,卻又被老虎死死地按住在懷裡了。
看著,實在是可憐。
若換一個人在這裡,必定就心軟了。
可封欲不。
他只是伸出那雙鮮血淋漓,剛殺完人的手,順著楚嬌嬌的手握住了那張手術單。低下頭,瞧了一眼。
「叫誰呢?」
「封醫生……?」
男人又低低地笑了一聲:「我可不是什麼醫生。你不瞧見了嗎?我是患者。」
「……封欲?」
男人這才懶洋洋地應了聲。
楚嬌嬌回頭,卻一下對上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張極為熟悉的面孔,在這幾日的相處中,楚嬌嬌甚至閉著眼都能描繪出那個貼心又溫柔的封醫生的面孔,眼前這一張連明明跟封醫生一模一樣,眼睛卻又截然不同。
封醫生的眼睛是漆黑的,像是一汪溫柔且包容的深潭,潭水冰冷卻又清透,他臉上往往掛著輕鬆閒適的表情,似乎沒有什麼是他做不到的,跟他待在一起,很容易就能平靜下來。
但眼前這個,否認自己是醫生的封欲的眼睛,卻跟封醫生的眼睛不同。
還是那一雙漆黑的眼睛,卻是冰冷而無機質的,讓人聯想起濕漉漉的水鬼,此刻卻如此專注地看著她,漆黑的眼裡映著兩個小小的她。
他已經不是人了。是的鬼魂,是死而復生的行屍走肉,是醫院日夜變化的源頭,是殺人如麻的瘋子院長——甚至於他的手上,現在還提著一個可怖的、死不瞑目的人頭。
他不是醫生封欲,是患者封欲。
楚嬌嬌又打了顫,縮了縮。
而這細微的小動作立刻就被身後的人捕捉到了,對方更深地擠了進來。
「躲什麼?」他問。
「嗚……」
「怕我?」身後人捏著腔調,像是有些不耐煩,又像是有些煩躁。「也不見你怕那個醫生。」
他隨手扔掉了手裡抓著的人頭,伸手拎起楚嬌嬌的套在衣服外面的白大褂的衣領子,意味不明地道:「怕還穿我的衣服?」
「……」楚嬌嬌低著脖子,她忽然感覺到後頸被人不輕不重地捏了一把,冰冷的潮濕的……和之前在電梯裡時,那個摸她後頸的人一樣。原來就是他。
可是此刻,他的手不僅冷冰冰的,而且還帶著一點黏膩的潮濕的血腥味,想也知道那是什麼……又一瞬間,楚嬌嬌以為,他會就這樣捏著自己的後頸,把刀橫過來,砍下她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