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空方丈再次合十施禮,笑問:“你們誰要求籤?”
“我——”阿采吉早就等得不耐了,聽到淨空這麼問,舉起了手來。想了想,她又雙手合十當胸,恭敬地說,“**師,我要求籤,問姻緣。”
淨空法師垂目說了一聲‘請’,他旁邊的一個小和尚就雙手將面前的簽筒遞了上去,阿采吉閉著眼睛,晃動著簽筒,口中念念有詞,一臉誠懇信奉的樣子,看得旁邊的占色不得不感嘆納西人對神的崇敬。
稍頃,大概祝願的話說完了,阿采吉閉著眼睛就從簽筒里抽了一支竹籤來,恭恭敬敬地遞給了淨空法師,又慎重地重複了一遍。
“多謝**師,我要……問姻緣。”
她小臉被暖陽映得紅紅,充滿了期待。
淨空法師微微笑著,淡淡看向了竹籤。不料,目光在簽文上停頓一秒,他的笑容便收斂了起來,眼睛略略一眯,又抬起頭來仔細看了阿采吉一眼,接著,右手快速地轉動著佛珠,“小施主,敢問你的生辰八字?!”
“生辰八字?”
阿采吉很高興,滿臉都堆滿了笑容來。她知道這種待遇,肯定都是因為**師認識阿哥阿姐才有的。一般來說,在龍泉寺解簽的時候,法師是不會問那麼多的,都只會按照簽面兒來解。抿著嘴笑著,小姑娘臉上的兩團高原紅更艷麗了幾分,揚著眉頭,她很快就將自己的生辰八字報給了淨空方丈。
“阿彌陀佛——”
眉頭深深皺緊,淨空方丈喊了一句佛號,看著阿采吉的目光,黯淡了下來。
“小施主,人qíng世態,倏忽萬端,不可較真。qíng之一事,空空如也,不可執念。否則,近日恐有災禍啊!”
災禍?
臉上白了一白,比起災禍,阿采吉更在意的卻是其他。
“**師,我與我的阿黑哥,能成麼?”
淨空方丈執佛珠的手沒停,語氣不容置疑,“小施主,還是放下吧!不然,大難臨頭!”
放下?大難臨頭?
不僅阿采吉,就連占色都嚇到了。
她未開口,卻聽得阿采吉又急急地問,“**師,有沒有什麼辦法解去?”
淨空方丈搖頭,吶吶出口:“小施主,qíng緣與常孽不同,得失由心,控心才可得平安。要不然,大羅金仙也助不了你,放下qíng孽,方得平安啊。”
“不……”阿采吉的臉都白了。
在淨空方丈說這些話的時候,占色刻意去看了一眼阿采吉剛求到的簽文。她看見上面清楚地寫著‘天定婚姻不偶然,相逢相合好團圓,耳邊休聽閒言語,偕老夫妻到百年。’。
而這,明明就是一隻上上籤,挺好的上上籤,為什麼會被他解簽成了這個樣子?作為《金篆玉函》占卜師的後人,雖然她老爸死得早,她一直都是半壺水,沒有得到占子書的真傳。但是,像這樣擺明了的事實,她真心不太理解了。
一直沉默的她,上前一步,走到了禪座面前。
“淨空方丈,我對占卜這行當也多少了解一些。我不明白,明明就是一支上上籤兒,為什麼你要說有災禍,不放下就會大禍臨頭?”
手指一顆顆撥動著佛珠手串,淨空方丈看著她,一雙慈祥的眸子微微眯了一下,眸底仿佛有一抹佛光在流動,語氣比剛才又柔和了不少。
“女施主,簽文必須配生辰八字,好簽也得配好命人。否則,命不配簽,反倒陡惹了煞氣,招了不必要的禍端。所謂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qiáng求,自當如是啊。”
命不配簽?
占色皺緊了眉頭,而阿采吉則是‘哇’的一聲兒就哭了出來。
“為什麼要這樣?嗚,我跟我的阿黑哥……嗚,不能在一起了?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他的啊,他也很喜歡我的呀……**師,你幫幫我……幫幫我啊……”
淨空方丈斂住眉頭,只是嘆息。
“緣起即滅,緣生已空,小施主且自安。”
“嗚……”
到底年輕太小,又信簽信神,還是第一次戀愛的阿采吉,哪裡受得了這樣的‘神旨’?!難過地抽泣著,她掩著臉大哭了起來,引來了旁邊無數人的圍觀。
看著淚流滿面的小姑娘,占色拍著她的後背安慰著,不由得就想起了她之前眉開眼笑的期待。老實說,她真有些不忍心了,“阿采吉,你不想往心裡去了。求神問卜這種事兒,又何必相信?!我爸爸說過,不管科學還是宗教,在於虔誠,在於善良。你這麼善良又勇敢,一定會得償所願的,相信我。”
“阿姐……”阿采姐抽泣著,越哭越厲害,顯然更相信淨空。
“好姑娘,不要哭了。那誰不是說過麼?愛笑的姑娘,運氣都不會太差。你現在應該高興起來,你們既然那麼相愛,又怎麼會沒有緣分呢?”
“女施主!”目光淡淡地看著占色,淨空方丈微微一笑,“眾生所相皆是虛妄,執念害人,且勿教人qiáng求。qíng來則守,qíng去不留,一定要聽老衲的話!”
這句話一入耳,占色心裡一動。
緩緩抬起頭,她一眨不眨地看著面前佛相高端的淨空方丈,心裡有一扇記憶的門兒,仿佛在慢慢地開啟——
一句似曾相識的話,也隨著龍泉河的風,送入了她的耳朵里。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在占子書留給她的《淵海子平》扉頁上,就寫著這樣一句。沒有想到,在過去了這麼久之後,還能在別人的嘴裡聽到它。恍惚間,想到那個在她六歲時就過世的父親,她的眼睛微微泛起了酸澀。
看著淨空方丈,她明知道這句話有些傻,可還是問了出來。
“淨空方丈,我有一句話,不知道該不該問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