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政大學,心理諮詢師。
從進來時的準備工作到現在,已經三個多小時過去了。
厚厚的窗簾遮住了外面的天光,陳設簡單的房間裡光線昏暗,靜謐得落針可聞。
呂教授在催眠領域的個人能力自然不容置疑。可是,她沒有想到,在過去的這三個小時裡,她用盡了各種可以想到的辦法,還是沒有能夠喚醒占色被封閉的負向記憶。會發生這樣的狀況,是她完全沒有預料到的,連帶著讓她對自己的專業水平都置疑了起來。
面前的椅子上,占色緊緊地閉著眼睛,額頭上布滿了細汗。
“老師,你別心急,慢慢來……”章中凱給呂教授遞上紙巾。
這個時候,呂教授才發現,自個兒的腦門兒上也都是冷汗。
對待自己喜歡的學生和對待外人,確實也是完全不一樣的。剛才這幾個小時,從一開始的勢在必得,到後來的緊張,她向來沉穩的xing子都有些浮躁了。
“怎麼回事,不可能的呀,怎麼可能出現這樣的qíng況?”
章中凱皺著眉,沒有說話。
呂教授擦了一把汗,又喝了一口水,“我再試一遍。”
放下水杯,她定了定心神兒,將緊張的qíng緒放鬆,才溫和地望向面前的占色。
“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占色。”
“你幾歲了?”
“25……”
“你結婚了嗎?”
睡著的占色眉頭蹙了蹙,好像有些遲疑。
幾秒後,她才喃喃地說,“結了。”
催眠的問題,一般都是從易到難,從簡單的開始,慢慢地深入。呂教授做過無數次這樣的事qíng,自然是得心應手,而占色身體很放鬆,沒有絲毫抗拒地在她的引導下,聲音低低的,無意識地由著她的催眠指令回答著問題。
“占色,你認識權少皇嗎?”
呂教授聲音輕柔而溫和,占色微微點頭,聲音緩慢如老僧入定。
“認識。”
“他是誰?”
“我的男人。”
對於這樣的問題,占色像前幾次一樣,沒有絲毫的猶豫不決。
“這樣啊,那你告訴老師,你愛他嗎?”
“愛……”
眯了眯眼睛,呂教授開始了重點,“你很愛他,他也很愛你,那你能不能告訴老師,你第一次見到他是什麼時候?你們倆是怎麼相遇的?”
眉心稍稍皺了一下,占色一字一句,說得極其緩慢,“第一次見他,是我的同學過生日。在帝宮的包間裡,燈光很暗,他的人把我拉了進去……他長得很帥,可我不認識他,更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輕薄我。一開始我有點兒緊張,也害怕。可是慢慢地,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看著他的臉,總覺得他不像是壞人,也不會真的傷害我……”
又是這樣的回答。
呂教授的眉頭擰緊了,心都亂了起來。
“占色,你再想想,也許你以前就認識他了……”
身體軟綿綿地躺在椅子上,占色的聲音沒有什麼氣度,卻十分肯定,“我以前不認識他……我想不起來……他說我們有一個兒子……醫生也說我生過孩子了……可我還是想不起來以前與他在一起的事qíng……我的頭好痛……”
不僅她的頭痛。
這一回,呂教授的頭也痛了起來。
在深度催眠的狀態下,按照正常的qíng況,只要那段封閉的記憶還儲蓄在她的腦子裡,就是可以通過她的引導全部回憶起來的。可是,不管她怎麼問,占色的答案都一樣——在帝宮之前,她不認識權少皇,也想不起他來。
這真是一個詭異的事件。
允許圍觀卻不允許開口的艾倫,不停地拿眼睛瞄著呂教授,她的眼神兒里,明顯有著對她水平的懷疑。迴避著她審視的目光,呂教授狠狠地揉著額頭,幾分尷尬又幾分難受。
可是,一時半會兒,她也想不出來原因來。
心理諮詢師室,氣氛突然就凝滯了。
好一會兒,眉頭緊皺的章中凱,擔憂地看了一下還在沉睡中的占色,才突然開口低低喊了一聲兒‘老師’,打破了室內的靜寂。
“老師,我有一個大膽的假設。”
呂教授心肝兒都抽了,看著他,點頭,“你說說看。”
章中凱的聲音低沉了幾分,“她的指定記憶,被損壞了。”
“損壞?”呂教授的眉頭鎖得更深了,“中凱,你再說詳細一點。”
章中凱面色十分凝重,“我這樣兒解釋吧,她之所以沒有解開封閉記憶的原因,並不是你的‘口令’出了問題,也不是你的催眠方式有問題,而是因為她的記憶根本就不是被你封閉了,而是已經被完全剔除了。打個比方,如果人的記憶鏈條是一盒錄像帶,那麼其中一段被指定的記憶狀態,已經被損壞了。這樣的損壞,也阻斷了她記憶恢復的可能。”
良久,呂教授抿著嘴沒有說話。
手指在額頭上揉了一圈又一圈之後,她的目光才又盯在了章中凱的臉上。
“這個解釋,很合理,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我當初確實沒有破壞過她的記憶,只是進行了封閉,並且設置了解除口令。”
還有一點,利用催眠術來破壞記憶,先不說她會不會去做的問題,事實上,她自問依自己的能力也做不到。要知道,封閉一段指定的記憶,本來就已經是催眠界的難題了,更別說徹底地損壞和剪切掉指定記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