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姑娘為了不損醫德,只答應裝腔作勢地唬老太太一下,別的不成。
然而。
三天之後,只施了三次針炙的鐵手媽,還是鬧著要出院了。
本來夏初七說這針炙至少得治一個療程,可他老媽硬說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在夏醫生的高超治療下,已經完全沒有問題了。說來說去,愣是死都不樂意再扎針了。
他們哪兒會知道,有的東西,就是一種心病。
包括疼痛。
雖然這個疼痛感幾乎可以忽略,可先有了兒子先頭唬她那些話,再有夏初七總是拿著那一根根長長的細針在她面前晃來晃去,這讓從來被一隻螞蟻蜇到了都會覺得痛了半天的鐵手媽,看到那針就犯心病,覺得哪兒都在痛,哪裡還敢再扎?
鐵手無奈,只得同意了。
可出了院,把他老媽安置在哪裡,是一個問題。
這些年來,鐵手的手裡存有一些錢,但因為總是一個人生活,他與四大名捕一樣,覺得在錦山墅住著更方便工作,所以一直沒有存有買房的心思。
可現在他老媽來了,又臨近chūn節,就不可能帶著她也住到錦山墅去。
想來想去,他準備先租一套房子給老媽住著,等節後再考慮買房的事qíng。可艾家二老一聽女兒說親家母來京都了。不僅每天都大包大包地去醫院看望老太太,還二話不說,就把艾家閒置在市區的一處高檔公寓給奉獻了出來。
鐵手是不願意占這種便宜的。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人家艾媽媽剛一出口,他老媽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就像轉了個xing子似的,不僅沒有推拒一下,還滿口就同意了,勸都勸不住。
出院的那天,艾倫最是歡天喜地。
鐵手媽媽同意住到她家的房子裡去,不是變相代表了對她的認同麼?
她是一個特別樂觀的姑娘,典型給點兒陽光就燦爛的主兒。心裡尋思得直美,臉上卻還是矜持著,笑眯眯地按鐵手之前的吩咐,告訴他老媽說,明兒晚上國家大劇院有一場叫著《推拿》的話劇表演,有哪個哪個演員云云……
在看到鐵手媽的眼睛明顯亮了一下時,她心知道鐵手沒有欺騙她。
他這個老媽,不僅十分怕痛,還真的非常酷愛話劇。
心裡一樂,她眨巴著眼睛,小聲兒試探著問,“阿姨,你看你這齣院了,閒著也挺煩的。要不然,咱倆一快去瞅瞅,隨便散散心?”
原以為她怎麼都得彆扭一下才會同意的。不成想,這老太太再次匪夷所思地點了頭。
“好吧,在醫院住得我都快抽筋了。票,好買麼?”
“當然……”不好買。
艾倫心裡尋思著,嘴裡嘿嘿笑著,“沒問題。”
雖然她弄不明白老太太心裡在想些什麼,可既然鐵手為她這麼謀劃了,她哪怕使出吃奶的勁兒也得把票搞到手。所以,昨兒晚上她已經把艾慕然給剝削了,讓她出賣色相從大學時暗戀過她的一個男人手裡,搞了兩張稀缺票來,還是前排霸王位。
說完了票的事兒,老太太就又不吭聲兒了。
艾倫臉上的雀躍和竊喜,自然沒有瞞得過她的眼睛。
只是吧,這老太太在有些方面跟鐵手還真很像,一般qíng況下雖然看著無害,可要是固執起來,難得有什麼太過外露的表qíng,還真讓人看不懂她,也不會知道她的心裡隱藏了些什麼想法。
次日傍晚。
打扮得利利索索的艾二小姐,牽著老太太的手就去看話劇了。
大概也沒有想到會是前排這樣好的位置,鐵手媽明顯愣了一下。雖然她沒有說什麼,可眼睛裡流露出來的歡喜,卻也是騙不了人的。
話劇很快開演了。
艾倫雖然是個淘汰藝術家,可對話劇真心沒有什麼興趣。坐在老太太的身邊兒,她百無聊賴地不停拿眼去瞅她。而鐵手媽呢,一眨一眨,一動一動,目不轉睛地盯在戲台上,好像壓根兒就沒有注意到她在看自己。
兩個人詭異地坐著。
老太太實在太專注了。
專注得艾倫盯著她看都有些不好意思。
台上到底演了些什麼,她完全不知道,腦子一直在胡思亂想著,就覺得這老太太扎了幾天針,好像把腦子給扎壞了,一改以前的態度。雖然對她還是不冷不熱,可明顯沒有了多少抗拒的意思了。
忒不對勁兒,到底出什麼故障了?
一劇落幕,只見鐵手媽久久沒動,雕塑般坐在那裡。
艾倫有點兒奇怪,扶了扶她的肩膀,小聲說,“阿姨,我們走吧,結束了!”
“嗯。”
她低低說著,聲音有點兒哽咽,艾倫這才發現她不太對。側過臉去一看,只見老太太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淚流兩行了。那默默流淚的樣子,脆弱得讓粗線條的她,都不免心生憐惜了。
趕緊掏出面巾紙來遞給她,她腦袋發痛,真怕這老太太又作,說是她gān的。
“阿姨,您這是怎麼了?怎麼好好地就哭上了。那個,是不是我,又哪兒惹到你了呀?”
使勁兒抽泣了幾下,鐵手媽愣是不說話。
艾倫心肝兒顫歪了一下,真有點兒搞不明白了。在她的印象里,這鐵手媽是一個淡然從容的女人,做什麼事qíng都不緊不慢的,很難想像她怎麼會哭得這麼傷心啊?
“阿姨,要是我哪做得不對,您就指出來批評我,我不會介意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