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huáng昏十分,一人一馬剛趁著降溫時刻上路,君玉忽然發現前面橫著一個黑影。這是六天以來,她第一次看到這沙漠上有東西,心裡一喜,立刻趕了上去。
在一丈遠外,君玉停下了腳步,心裡忽然沉到了谷底。那是一個赤金族士兵的屍體。此刻,這屍體已經完全被太陽曬成了gān屍。
儘管變成了gān屍,君玉也清楚的辨識出,這士兵正是真穆帖爾最後的兩名侍衛之一,當初自己離開時,是掩埋了這幾人的。可能這侍衛被埋得淺了點,又被風沙颳了起來。
整整行了六天,原來又回到了同一個地方。
君玉下馬,頹然坐在了沙地上,夜風chuī起沙子,灑了她一頭一臉。心裡忽然失去了繼續往前的信念,她抬頭茫然地看著越來越黑的夜空,gān裂的嘴唇滴出血來,嗓子早已gān澀得發不出聲音:“莫非,真是天要亡我?怎麼也走不出去了?”
她伸手摸出懷裡的幾件零碎的事物,都是拓桑送給自己的,斷了的玳瑁的梳子,嶄新的題著詩的錦帕。她用那半截的梳子梳梳糾結的頭髮,但是,糾結gān枯的頭髮根本梳不動。她又拿了那帕子擦擦額頭,儘管在這樣炎熱的天氣里,額頭也沒有汗水,全身的水分幾乎都被蒸發完了。她看看那幾句詩:結盡同心締盡緣此生雖短意纏綿與卿再世相逢日玉樹臨風一少年
她躺在沙地上,渾身的力量幾乎已經全部消失,眼前金星亂冒,腦海里也一片混亂。慢慢地,那錦帕變得重若千鈞,手也無力地垂下,只喃喃道:“拓桑,你現在到底在哪裡?你是不是以為我已經死了,不再尋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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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章:拓桑的尋找
驕陽如火炙烤著沙地。這沙漠裡溫度實在太高,儘管這些士兵都是久經訓練忍耐力特別qiáng,此刻也忍受不住了,暫時歇在一片沙丘的yīn影里,大口大口地喝著水。
這些天的搜索,拓桑雖然嗓子喊啞,滿面塵灰,卻片刻也歇息不下來,他嫌駱駝速度太慢,又騎上了自己的白馬,隻身奔出去老遠。他手裡拿了沙漠裡尋人撥沙的特製長棍,目光掃過每一寸沙子,可是天地之間依舊沒有絲毫的蹤影。
又一輪血一般的殘陽沉下西邊的天空。
一股又一股的信號顯示,大軍仍然沒有搜索到主帥的任何蹤影。就連弄影先生也沒有絲毫收穫。如此大範圍的搜索也沒有人,君玉會不會早已gān渴而死?絕望和恐懼塞滿心底,拓桑茫然地站在沙地上,看看夕陽又看看遠方,心裡一片空白。
搜索的大軍已經趁著天氣涼慡追了上來。一名士兵拿了水囊遞給他:“君公子……”
他連續叫了幾聲,拓桑依舊沒有絲毫反應,只是呆呆地看著遠方,一動也不動。自從拓桑出現在軍中,眾人見他從來都是鎮定自若,尤其是少數曾跟隨他突襲金城經歷關口被圍生死戰的鳳凰軍,既見識了他絕世的武功,也見識了他罕見的鎮定,無論多麼危急的qíng況下總是談笑間輕鬆退敵。在他們心目里,早已認定這個人哪怕是天崩地裂也不會眉頭稍皺的。
可是,現在他的冷靜鎮定早已不見了,幾乎已經快接近瘋狂的邊緣了。
這些天來,他一天比一天失魂落魄,而搜索起來卻又jīng力十足。每次只要有一點聲音或者影子,他都會欣喜若狂地循過去,而往往不過是風聲或者某些死在沙漠裡的動物的骸骨或者一些稍微大點的沙石。而這些聲音、影子之後,又是無盡的失望和恐懼。
忽而充滿希望忽而充滿絕望,如此不眠不休地反覆折騰,他已經雙目赤紅,形銷骨立,可是他的jīng神卻依舊亢奮到了極點,幾乎永遠也不會合眼似的。就連他那匹原本雪白的戰馬也早已變得泥濘不堪,渾身的毛也分不清楚是什麼顏色了。
儘管眾人都擔心著主帥的安危,心裡也各自焦慮悲哀,可是,卻決不如主帥的這名“貼身侍衛”一般失魂落魄。
這些征戰沙場多年的將士,對於死亡就如對待老朋友一般,決不認為有多麼不可思議。經歷了這麼久的搜索,他們中的絕大部分人都已經懷疑主帥多半已經渴死了,也有心勸慰一下拓桑,可是,見拓桑這等模樣,他們無不覺得奇怪又駭異,因此,誰也不敢開口。
眾人中,唯有盧凌知道君玉和拓桑的特殊身份,較之其他人,他追隨君玉日久,心裡也十分焦慮悲哀,可是見到拓桑這等可怕模樣,如果繼續下去,只怕君玉沒找到,自己先死了。此刻,盧凌也顧不得心裡的悲哀,從那士兵手裡接了水囊上前一步,大聲道:“君公子,喝水!”
他的聲音很大,拓桑看他一眼搖搖頭,又揚起鞭子準備繼續搜索。
“君公子,君元帥也許正等著你呢!如果你倒下了,她活著卻又見不到你……”
拓桑心裡一震,似乎清醒了一點,喃喃道:“是啊,她怎能見不到我?!我一定要活著見到她,她也一定要活著見到我……我們……我們……”
這些士兵無不對君玉忠心耿耿,可是聽得拓桑語無倫次,說什麼“我一定要活著見到她,她也一定要活著見到我”,無不愈加駭異。
但見他接了水囊大口喝起來又拿了gān糧猛嚼一陣,眾人總算放心了一點。
略微休息了一下,眾人又出發開始了月色下無邊的搜索。
直到新一輪太陽升起,眾人依舊沒有發現絲毫蹤影。並且,越往前走,越罕見任何動物的屍骨,天空里沒有一絲風,地上沒有一絲聲音,世界到了這裡,忽然就像到了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