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让啊,大家让一让啊,救人要紧……”戴着白色口罩的女护士将我往旁边一推,略带歉意却又是命令地对着我说道,“小姐,不要意思,你们先暂时先让一下,等我们先上去手术室吧,病人已经等不及了需要马上手术。”一架担架车擦着我的身体送进了电梯里,正好我被推到了走廊的另一边,长长的医疗抢救队伍将和我周叔隔开。
医院大厅里面突然变得混乱起来。
我好像莫名其妙地进入了一个相对安全的空间。
现在谁还不跑谁是傻子。
我拔腿欲跑,周叔虎视眈眈地望着我,眼神阴鸷,充满了警告。
谁不跑谁是傻子!我猛地推了我旁边的推着担架车的白大褂的医生一下,担架猛地朝着周叔的方向偏过去。
饶是周叔身手再好,反应再敏捷,他还是被那群人逼到了墙角,被限制在一个相对于狭窄的空间里面。
我松了一口气对着周叔挥挥手,然后转身钻进去乱哄哄的人群中。
可能是太过兴奋了,我轻飘飘地跑了好久,一直担心着周叔会不会追上来,结果跑着跑着发现自己越走越偏僻。
我好像跑反了!
我突然停下来,发现自己走站在医院里面一处阴暗的楼道里,周围也没有什么标识。
现在如果回去的话,我也不知道周叔会不会在门口守株待兔,要是他恰好在门口守,那我现在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我咬咬牙继续像前面走,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那么大一个医院总该有一个后门吧。
我刚刚是沿着直线跑到这儿的,一路走来都没有看到哪怕是一道可以出去的门,看来现在只有硬着头皮往前面走了。
楼道里面黑乎乎的,似乎还有隐隐约约的滴水的声音,我颤颤巍巍地往前面走,楼道里面伸手不见五指,说实话,我有一点害怕。
我小的时候,我爸就经常出去打牌,一打就忘了时间,有时候大半夜才回来,有时候干脆就直接通宵不回来。
我们家当时也是开着花圈店,虽然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爹还是会习惯性地锁门。他把门一锁就是很久都不回来,我没有钥匙就只能蹲在门口,从傍晚日落西沉一直做到明月当空,有时候的天云层很厚灰蒙蒙的,不仅冷还根本见不到月亮。
我怕黑当然不仅仅是因为我爹小时候经常把我关在屋外面的童年阴影,而是就在我小时候的某一天,我看见了不该见到的东西。
我记得那一天是七月中旬,也就是七月半,俗称的鬼节。
我回家的时候路过河滩,发现河边上有很多人在烧纸钱,灰蒙蒙的纸烟弥漫在空气中,一张被烈火焚烧着的冥币突然飘到了我的跟前,烈火将冥币蚕食的一半黑一半黄的。我突然感觉到一阵阴风吹过,呛人的烟气迷了眼睛,我的身体也因为莫名其妙的寒意不住地颤抖起来。
又是一大股烟气呛进了我嘴里,我剧烈地咳嗽起来,鼻涕眼泪一起往外面流。泪眼朦胧中,我看见自己的跟前,竟然站着一个身体佝偻的老奶奶,她的皮肤苍白,瘦弱的像一具骷髅。
奇怪的是,老奶奶的脸上像是蒙了一团雾气,我看不清楚她的五官长什么样子。
老奶奶停在我的跟前,我的脚像是突然被人抬了恰来,停在半空中,动弹不得。老奶奶看着我突然裂开嘴角笑了,我虽然看不见她的五官,但是我感受到清楚地感觉到她在笑。
老奶奶突然弯下腰,身体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着,她伸出鸡爪子一样干瘦的手掌将地上那张纸钱捡了起来。
“那是冥币,你拿来没用的。”我爹就常跟我说,死人的钱再多也是枉然,不管做的再像,活人拿着也画不出去,根本就是一张废纸完全没有用。
老奶奶像是并没有听到我的话,她捡完纸钱就颤巍巍地朝前面走了。不知道是我眼花了还是怎么的,我看着老奶奶总觉得她笼罩在一片烟气里面,绝对不是我近视了,也不是近视的征兆,不仅是当时,甚至现在我的视力都很好。
不多时,老奶奶就消失在漫天的烟灰里面。天色渐渐的黑下来,我也背紧书包往家快步走。
走着走着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刚刚那些钱应该都已经是烧成了灰烬的啊,为什么老奶奶捡起来的却是完完整整的没有经过任何焚烧痕迹的冥币呢?
还是我突然想起刚刚那个老奶奶穿着的长袖长裤的盘扣褂子长衫,长衫上面的图案、花纹以及怪异的颜色,这不是我们家花圈店里面折给死人的寿衣老裤吗?
我感到一阵恐惧,老是觉得身后阴森森的,有人跟着我。于是我快步走回家,发现我爹竟然又去赌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