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街上罕有行人,十分冷清.只有一些沒有收拾gān淨的殘餘萊葉子、老梆子,在黑夜中發出一些奇怪的味道。
借著昏暗的路燈,他一點也沒有放過兩端的qíng況。終於,走出菜市,是一條稍寬的街道,這裡白天原本也是挺熙攘的,現在卻萬籟俱寂,罕有行人。好像是很長一截路燈壞了,偶爾有車輛經過,車燈十分刺眼。
李歡再走幾步,差點被什麼東西絆倒。他低頭一看,絆腳的是一棵花菜,還有灑落一地的離首、生菜、豆角、西蘭花、瘦ròu、牛ròu… … 這些東西肯定不是誰扔下的,明顯是誰掉了的。
他立刻拿出特製的小手電一掃,只見微光一閃,卻是一個水鑽的小髮夾——那是馮豐的頭飾!
他很熟悉這個髮夾,立刻彎腰檢起來,心裡幾乎要沉到無邊無際,除了這灑落一地的蔬菜,哪裡還有馮豐絲毫蹤影?
馮豐不見了!
他想喊,卻喊不出來,這時,暗處的一輛車立刻開了過來,是大中的聲音:“老大,有qíng況了?"
這一刻,方寸大亂,他沒有注意到大中在說什麼,立刻上車,沉聲道:“走……”
下午就要返回C 城了。
葉嘉等人在一座簡易帳蓬里確定下這個階段的工作後,才匆匆出來去吃了一盒方便麵.隨便喝了幾口礦泉水,眾人累得嘴歪面抖的,幾乎坐在簡易椅子上就睡著了。
葉嘉眼睛裡滿是血絲,也早已支持不住了,這一坐下,眼睛幾乎立刻就閉上了。
迷迷糊糊中,有人用雙手蒙住自己的眼睛,那麼溫柔又有點嘮哆的聲音響在耳邊:“你猜我是誰… … ”
他笑起來,反手摸著她的手:“小豐,不要鬧,我好睏… … ”
“葉嘉,你不願意理我了嗎?"
她的聲音變得嬌嗅起來,很是不悅:“哼,不願意理睬我,我就走了。”
“小豐,別走… … ”他正要拉住她,卻見她回過頭來,鼻子裡、嘴巴里都流出血來,樣子十分恐怖… …
“小豐… … ”他尖叫一聲,立刻醒來.
“葉醫生?"
旁邊幾個人被他嚇醒了,見他神qíng慌亂,滿頭大汗,驚訝道:“你怎麼了?”
葉嘉搖搖頭,手緊緊地捧著,仿佛還捧著她絲絲的餘溫。
眾人也不以為意,這幾天,見了不知多少慘絕人寰的場景,心裡對悲哀和苦難人類的承受已經達到了極限,每個人的心理都需要一定程度上的緩解。因此,很快又閉著眼睛打起盹來。
葉嘉卻再也沒有絲毫睡意.即便在馮豐自殺那時,他也沒有做過如此可怕的夢,此刻,心裡只是一陣一陣發涼,手腳都開始冰冷起來.
該死的暖昧
旁邊的一位心理專家年齡較大,見他形態古怪,以為他自己這幾天心理壓力過大,畢竟,誰也不曾見過如此可帕的場面,半開玩笑地開導他:“葉醫生,莫非你也需要心理治療?"
葉嘉答非所問:“不行,我得去看看來這裡的志願者… … ”
老專家有些意外:“出什麼事qíng了?"
“我妻子說來這裡做志願者了,可是,一直不見人,電話也打不通… … ”
“幾天了?"
“ 3 天了 。”
眾人都有點意外,現在路途已經搶修出來,從c 城自駕車來這裡不過兩三個小時,葉嘉的妻子來這裡,沒有理由不來看他.
葉嘉顧不得再給其他人解釋,拿了手機就往外走,和過去的幾天一樣,總是提示“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走出去,在一所廢墟邊的臨時指揮所,他碰見那個志願者負責人。前天,他已經托人叫他留意馮豐的信息,可是,這個負責人說,他們從沒見到過這樣的一個女子。進來的女子不少,但是,決無馮豐。那人想了想,說前天有幾處塌方和泥石流,有2 輛進來的志願者的車子被埋,還有一輛墜入了懸崖,目前都無法查證其身份… …
葉嘉聽著聽著臉色就變了。
他見葉嘉面色慘白,立刻抱歉地道:“葉醫生,不會那麼巧合的,一定不是你夫人… … ”
葉嘉四處看看,腦袋裡亂嗡嗡的。握看手機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心裡有種奇異的感覺,總覺得是她親自來過,不然,手心裡為何一直殘留著她的氣息?仿佛真切地撫摸過。
因為如此,他就更是憂懼,仿佛永別的魂靈出竅,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會有如此可怕的想法。
他站在廢墟里,眺望這群山環繞的小城,美麗的風光依舊,只是,成千上萬的生命和腳下的這片土地一樣,都在大自然的肆nüè下,渺小而卑微地掙扎著。
遠處的帳蓬外面,是許多等待認領親友遺體的人,每個人臉上都是麻木的表qíng——即便悲哀,經歷了這麼久,也麻木了,好像自己丟失了某樣東西,只是一遍一遍地尋找。可是,一些人還是忍不住了,淚流滿面,徹哭嚎響… …
無論是次生災難還是遭遇神秘人毒手,他想,馮豐,她會不會也變成“遺體”?
這個可怕的想法刺激得他幾乎驚跳起來,立刻就往回跑。在那裡,眾人已經集結,要返回C 城了。
回到C 城,正是下午5 點,一個yīn天的傍晚,天空的雲暗沉沉地流動,仿佛要下雨,卻又下不下來,只是飛快地往一個方向跑。
迎接他們的是同事親友的鮮花和掌聲.在眾多人群里,葉夫人衝上來,一把抱住了兒子,喜極而泣:“兒子,你終於回來了… … ”
葉嘉抱住母親,目光卻qíng不自禁地周圍搜尋一——沒有,人群中沒有熟悉的面孔,沒有馮豐。
他再次拿出電話,在c 城的土地上再次打電話,手機依舊是關機。撥打李歡的電話,李歡的電話無法接通,李歡仿佛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