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樓聽完,幾無情緒笑了一聲。
黎棠不明白他這個笑容的含義,忍不住問:「那你覺得,什麼叫浪漫?」
蔣樓看著前方銀幕,電影畫面里,女主角站在自由女神像之下,淋著雨,黎棠卻恍惚覺得,那雨是下在蔣樓眼睛裡。
只是他的眼眸太深,深不見底,因此無法看雨落深潭漾開的漣漪。
「要是我,會和他一起死。」
蔣樓說,「一起滅亡,才叫浪漫。」
聽了這番截然不同的理解,黎棠無由地打了個寒噤。
電影散場,黎棠先去洗手間。
他習慣進靠里的隔間,結果今天最裡面的隔間門推不開,有人在裡面。
只好進隔壁。剛擦乾淨坐便器要坐下,看見隔板下方的空檔里,露出半個鞋頭。
黎棠記得進場之前,霍熙辰向他炫耀過,說這是某運動品牌的限量款。
隨著窸窸窣窣一陣布料摩擦的響動,另一隻鞋自下方露出一截,尖頭細高跟,黑緞似的皮面——分明是一隻女式高跟鞋。
黎棠有種世界被顛覆的震驚,回去的路上嘴巴都合不上。
他問蔣樓是不是早知道他倆的相處模式,蔣樓說不知道。
黎棠還是難以接受:「……你一點都不驚訝嗎?」
蔣樓告訴他,拳館有這麼一個人,台上揮揍人比誰都狠,曾經一拳打掉對手三顆門牙,台下人家租下整間休息室當衣櫥,裡面掛滿長短不一的裙裝,擺滿不同款式的高跟鞋。此人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在一場惡戰之後洗個澡,換上女裝,去外面逛街。
「人事物的多面性,意味著一切都有可能發生。」蔣樓說,「要允許一切發生。」
況且並不是無跡可尋。
想起去年在劇本殺場館裡偶然瞥見的一幕,當時李子初就穿著洋裝裙,和霍熙辰在玻璃穹頂之下接吻,黎棠覺得一切都說得通了。
既然他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何必操這份閒心?
很快,輪到黎棠操心自己。
他和蔣樓一起回家,沒想那防盜門的鎖孔被雨水鏽蝕,鑰匙捅進去轉幾圈沒動彈,拔出來只剩鑰柄,鑰齒斷在了鎖眼裡。
早前黎棠目睹蔣樓開門費勁,就預感遲早要出問題,還提醒過蔣樓換鎖,可惜蔣樓太忙一直沒換。
看吧,怕什麼來什麼。
黎棠故作深沉地嘆一口氣,現學現賣:「沒關係,要允許一切發生。」
蔣樓笑一聲,把那孤零零的鑰柄丟進路邊的草叢裡。
天色已晚,開鎖師傅白天才能來,今夜的去處成了亟待解決的問題。
黎棠提議去周圍的酒店開個房間,蔣樓說沒帶身份證,而且離這裡最近的酒店在三公里之外,尷尬的距離,走著去太遠,打車又極可能被拒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