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樓的面色頓時鬆弛,滿意地鬆開手,在黎棠耳邊呼出沉沉的一口氣:「……乖。」
可是黎棠又在他眼中看到那濃稠的,仿佛要將人溺斃的痛苦。
讓黎棠的心臟被狠狠揪緊。
他仰起臉,讓蔣樓更輕易地伏在他肩膀。
潮潤的呼吸濡濕衣料,天花板在眼裡倒映出空曠蒼茫的白。
這一刻,黎棠心裡竟生出一個荒誕的念頭——只要他不再痛苦,哪怕讓我現在就死去。
窗戶被打開,微涼的夜風灌入,補充了室內空氣中過分稀薄的氧氣。
蔣樓沐浴完畢出來時,黎棠正用手機前置攝像頭觀察被捏紅的下巴,祈禱印記一個晚上就消退乾淨。
對於剛才發生的事,黎棠仍心有餘悸。即便這房子隔音不錯,除非把耳朵緊貼在牆上,不然他們發出的動靜根本不至於被外面的人聽見。
難得拿喬的機會,黎棠自不會放過。他放下手機,抄起枕邊的《基督山伯爵》,佯作還沒消氣,故意不理往這邊走來的人。
結果沒看兩行就忍不住,隨著翻書的動作瞥眼看過去,瞧見蔣樓坐在床邊,手握他送的錄音筆,拇指放在錄音鍵上,一動不動地出神。
黎棠心裡本就不堅固的壁壘頓時垮塌,他心軟地主動上前:「今天周末不上課,你幹嗎把它帶在身邊?」
蔣樓沒有回答,而是反過來問:「花枯萎就枯萎了,幹嗎做成乾花?」
得知蔣樓已經看出床頭插在花瓶里的乾花是情人節的那束,黎棠幾分羞赧地說:「捨不得嘛,你第一次送我花……」
製作乾花的過程極其考驗耐心,黎棠選的是細沙乾燥法,為保證花瓣不掉,鋪沙的時候他幾乎屏息,動作輕得不能再輕。擔心沙吸飽水分不再發揮作用,他每天無論多晚到家,都要換一遍沙,花大量時間去重複同樣的步驟。
這種事對於陷入愛情的人來說稀鬆平常,所以黎棠並沒有打算告訴蔣樓。他只好奇:「你會不會覺得,我這樣的人喜歡紅色,很奇怪啊?」
黎棠其實非常清楚自己在旁人眼中的形象——溫吞,沉鬱,不起眼,膽小怕事。
他這樣淡得仿佛能被隨意抹去的人,竟喜歡熱烈奔放的紅色,難道不奇怪嗎?
「不奇怪。」蔣樓說,「我只覺得,果然如此。」
血也是紅色的,冷卻凝固後會變成透著黑的暗紅。
紅和黑好比月球的陽面和陰面,一亮一暗,一熱一冷,相偎相依,彼此融合。
所謂手足之情,兄友弟恭,也不外如是。
況且,黎棠是那麼適合紅色。
只是無人得見他情動時眼角那抹明艷的紅,不知他顫抖難耐紅唇翕張時的攝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