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棠的眼鏡是普通的長方款,亮銀色細邊。選這個款式是為了低調,沒想銀色極襯膚白,意外地適合他,屬於是無心插柳了。
當然,他本人並不知道這一點。
「那時候就近視了。」黎棠說。
不過那時候愛美,覺得戴眼鏡影響顏值,一天一副日拋少不了。
「那你今天吃藥了嗎?」李子初又問。
黎棠翻頁的手一頓,心說這轉換話題的技巧未免太生硬。
李大班長還是十年如一日的直接,犀利,殺人於無形。
「吃了的。」黎棠知道他是擔心自己,無奈道,「你放心,不會再出現上次的情況。」
至於李子初為什麼會在這家半死不活的公司工作,概括下來就四個字,機緣巧合。
從國內TOP10大學的計算機專業畢業後,李子初沒有考研深造,而是投身工作,進入某小微企業當起了程式設計師。工作三年,做了很多項目,也積累了不少經驗,正打算往晉升機制更好的大廠跳槽時,恰逢黎棠歸國,兩人約見吃了頓飯,聽說黎棠被迫接手「家族企業」,李子初有一種「經營了這麼多年的人脈終於派上用場」的苦盡甘來感。
他毫不猶豫地辭職,加入黎棠的創業投資公司。雖然專業不對口,但目前公司的主要方向是為高科技創新產業提供融資機會,李子初剛好有在高新技術行業的從業經驗,具備分析相關市場的行業信息,為投資部門提供決策支持的能力,綜合評估後,黎棠給了他研究部副經理的職位,同時兼任總經理助理。
實際上黎棠並不是那種需要助理跟在屁股後面匯報行程的傳統意義上的「霸總」,七年的留學經歷讓他習慣於自己處理所有事情,無論是生活,學習,還是工作。
只不過,大小是個「總」,出去考察項目或者喝酒應酬,沒個人跟在身後總歸不太像樣,李子初便自告奮勇攬下了這個活兒。
還給出理由:「誰讓你還跟以前一樣社恐。」
比起從前,黎棠的喜靜程度不減反增。即便表面上看不出端倪,他甚至可以在酒桌上跟合作夥伴推杯換盞,交談甚歡,但這只是他強迫自己披上的「社牛」外皮,畢竟面對一間瀕臨倒閉的公司和一幫剛從大學畢業的愣頭青員工,作為領導,他不硬著頭皮站出來社交,還能指望誰呢。
某次酒會上,不知誰起的頭,聊起隨身攜帶的物件,那些個老油條一喝多就滔滔不絕,恨不得指著一塊表或者一根領帶夾,從想當年的創業心酸史說到盤古開天闢地。
就這樣,半圈下來,還有三四個人才到黎棠說話,黎棠就已經坐立不安。哪怕他掩飾得很好,只有坐在他身旁的李子初看見他額角滲出的薄汗,還有桌子下扭絞著,微顫的手。
他對自己下手極狠,若不是發現及時,手腕的皮膚可能已經被摳破。
雖然,最後輪到黎棠時,他的表現堪稱無可指摘。
抬手,向大家展示他手腕上的珠串,黎棠笑說:「和諸位比起來,我戴著的這個小玩意兒就不值一提了,它是我在路邊攤花十塊錢買的,不為別的,就為它夠寬,剛好能蓋住割腕留下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