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媽思想傳統,又只有我這一個孩子,一時想不開,聽說那種學校可以『糾正』性向,讓我變成喜歡女孩子的正常男生,就把我送了去。」
說起往事,周東澤並不憤懣,反而很是平靜,「後來我媽忍不住來看我,見我被折磨得不成人樣,就心軟把我接回來了。我在家休息了半年多,才重回學校,復讀初三。」
沒想到溫和如周東澤,竟曾經歷過這樣一段殘酷的歲月,哪怕他說得輕描淡寫。黎棠唏噓之餘不禁敬佩:「你好堅強,也很勇敢。要是換成我,就算活著從那種地方出來,恐怕也會留下一生的陰影。」
「所以,其實我們倆是一樣的。」周東澤說。
黎棠疑惑:「嗯?」
「我們都是在尚未長成的年紀就陷入過絕境的人。」周東澤說,「我了解你的恐懼,也知道能重新站起來面對這個容不下我們的世界,有多不容易。」
黎棠又是一愣。
容不下我們的世界——是啊,當初不就是覺得自己多餘,認為自己的存在會導致其他人的痛苦,所以才要讓自己從世界上消失嗎?
「所以,我知道那有多痛,我永遠不會傷害你。」周東澤看著黎棠,接著說,「而且,我的父母已經接受我的性向,尊重我的選擇,和我在一起,你只管接受祝福,沒有人能用什麼世俗禮法,人倫道德,來把我們拆散。」
黎棠知道,這是在表白。
可他有些茫然,今天發生了太多事,亂七八糟地糾纏在腦袋裡,讓他不知該從何理起:「可是我現在還不——」
周東澤早預料到他會拒絕,也不強求立刻要個結果:「先別急著拒絕。我實在是怕一猶豫又慢人一步,所以先表態,你可以慢慢考慮,我等得起。」
同時他也承認,這些年並非心裡只想著黎棠,畢竟談過兩段戀愛。只是聽說黎棠回國,過往的回憶又被勾起,這會兒兩人都長大了,成熟了,又都處在空窗期,展開一段感情再合適不過。
黎棠自是鬆一口氣:「那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當然。」周東澤笑著說,「就算最後的結果依然是拒絕,我們也還是朋友。」
回去時,黎棠婉拒周東澤開車送他,自己打了輛車。
上車前才想起有東西落下,正要回身去拿,周東澤提著印有ROJA的紙袋走了出來。
接過紙袋,周東澤打量袋子上的字:「這是他的公司?」
黎棠點頭。
周東澤說:「可能這樣顯得很小心眼,但是,偶爾還是會羨慕,羨慕他的好運,羨慕他總是能在自毀前程之後觸底反彈,得到所有人的幫助,甚至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