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擊殺敵方的廚子就等於掐住了脖子,尋不到新的廚子就靠自己解決。」
駙馬平平淡淡的敘述,卻在蕭嵐的心扉留下駭浪不停。
行軍打仗一旦沒了果腹的、再遇上荒涼的絕境,就只能啃樹皮、荒草或者木灰,難以下咽就用悶爐來烤脆。想起駙馬背後的傷,有些就是燙疤,也許便是不經意留下的,一顆汗珠滾入她眼帘,接著又是幾顆。
蕭嵐不知,魏瑾的話不全真。
最早做泥爐是在流放之時,母親為了向官差討紙筆,便造出火爐烤葷肉以供官差享用。他小小年紀不但通文識墨,還繪出一手絕妙的丹青,便是那時候開始。
待他稍稍長大一些,就幫著母親做。那時候即便衣不蔽體、腹不果飢,可他快樂而心安,珍貴的記憶,卻不能叫蕭嵐曉得。
淡淡的茉莉幽香入鼻,溫涼的巾子從上額慢慢滑到下額,蕭嵐在給魏瑾拭汗。工造坊的爐子都點了火,熱度雖比外頭高一些,可魏瑾並不覺得熱。但蕭嵐靠過來之後,他頓覺喉間乾熱。
工匠和匠首兩眼觀泥緘口不言。拭了汗,蕭嵐也想出份力,左右她無事可做,卻被駙馬推了出來。
「多一人也快些。」祖母睡著,蕭嵐沒什麼去處,又不能出宮,還不如在這兒。
「公主在這兒,工匠做起事來畏手畏腳,反而滯慢。」且蕭嵐的面罩容易燻黑,魏瑾並非不懂蕭嵐心思,他指了指垂花門方向,「今日南州總督上官宏奉召入宮,我差人給上官阿姐送了口信,嵐兒與上官阿姐可在水榭小聚坐坐說話解悶。各處宮裡的娘娘我差人以你的名義送了禮,你也不必再露面交逢合迎。」
蕭嵐哽住。
駙馬的圓領白袍擺上在微潮的晨風輕輕佛動,正直秋收時節,工造坊外的石榴如火,邊庭紅桂灼灼,百果千形,競相盛放。一眼望過去,果脯豐盈花團錦簇。
滿身點綴著泥的他立於邊庭前,冷峻卻柔和的眉眼,竟將所有的花果的風芒都壓了下去。
第21章 不識枕邊人
◎從不認為懼內丟人◎
前朝覆滅之際硝煙瀰漫、戰火紛飛,還未冊封的榮國公邱赫護送蕭嵐一行人離開南州,遠上權利集中的京都。
豪華奢靡的皇城,腳下的每一磚、頂上的每一瓦都金尊玉貴、富麗堂皇,透著難以親近的高處不勝寒。
入宮當夜,蕭嵐不得見父皇母后。
邱赫說父皇要忙國家大事,母后要廣納官眷幫著父皇鞏固江山,她是大齊的公主,要做好天下貴女的表率。
蕭嵐似懂非懂,只知父皇母后真的很忙,忙到她看著星星入夢,聞著鐘聲晨起,忙到她只能從宮人嘴裡聽說父皇母后,她時常祈禱老天爺讓父皇母后多陪陪她。
不想願望成真,卻非她所盼。
父皇重傷不治,母后日日以淚洗面,那時蕭嵐不止一次在想,可是老天對她的懲罰?守著金尊玉貴的日子過是不是就不會出現這些了?
時光如白駒過隙,世事如白雲蒼狗。接著叔父登基、姑母出嫁、祖母糊塗了後來更是一病不起。他們就如晝夜更迭,離蕭嵐很近又很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