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馬也快要退了。」溫副主任說,「聽那意思,他準備直接退,不想多延了。」
「他不想多延了?」老羅有些意外。
車主任也沒想到,「退休了工資可沒現在高,再說何二立現在能接手木匠房了?」
「二立現在已經能把桶做出來了,就是速度差點,再練個半年,應該能提一提。車間要實在不放心,大不了我退了之後過來盯著點,反正我在家也沒事幹。」
馬四全坐在釀造車間辦公室里,這番話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至於工資少……」
他看向劉主任和胡副主任,「你們也知道我沒別的心思,就一個兒子,手還不太好使。我準備跟廠里打申請,退休後我還回來幫忙,讓小寶來廠里當警衛。」
警衛的工資跟八級工,差了可不是一星半點。
他退下來,還願意無償回來幫忙,只想給兒子找個工作,廠里八成不會反對。
廠里果然沒有反對,轉過年七月,馬四全退休,馬小寶也正式成為了食品廠的一名警衛。
夏芍跟陳寄北去喝何二立女兒的滿月酒,何二立還說起此事,「給他找個班上就對了,省的他整天在家搖晃。當初他就是沒事幹,才會跟一群不務正業的瞎混。」
說這話的時候,何二立完全忘了自己當初也是那不務正業的一員。
金美雲上月初生了個女兒,他正抱著自家閨女給好友瞧,「看到麗華這腿沒?助產士說了,她這種手長腳長的將來肯定長大高個。還有她這嗓門,剛下生的時候我還以為是個兒子。」
話音剛落,懷裡的小嬰兒就大哭起來,嗓門大的幾乎能掀翻屋頂。
「你們看你們看,我沒說假吧?」
何二立個當爹的還與有榮焉,看得何嬸兒拍了他一把,趕緊將孫女抱去餵奶了。
夏芍也聽他吹閨女吹得耳朵都快起繭了,轉移話題,「廠里要開始招家屬工了,你知道吧?」
「知道。」何二立說,「我已經把美雲的名字報上去了。還好當初聽了你的,麗華一下生就花錢找人,給美雲把戶口落了,不然不知道錯過今年,還得等幾年。」
夏芍是62年的家屬工,如今已經是66年了,足足隔了四年。
何二立說的是這個,夏芍卻知道要是錯過了今年,要等的恐怕就不止四年了,甚至等不到。
改革開放後知青返城,各大工廠也開始招工,允許退休工人的子女進廠接班。但工作崗位和返城的人數遠遠不成正比,到時候別說找工作,想落個戶口都難。
金美雲也是運氣好,卡在食品廠招家屬工之前落了戶口,孩子剛滿兩個月,她就去食品廠報到了。
人分在了醬菜車間,兩口子每天一起來上班,把孩子送去何嬸兒那裡,晚上又一起下班,接上孩子回家。何二立個廢柴蹬不動自行車,有時候還要換金美雲帶一會兒他。
也就在這些家屬工努力適應著生產的時候,江城出現了戴著紅袖標的學生。
夏芍中午下班,正碰上一群年輕面孔操著外地口音,挺胸昂頭,去附近的國營飯店吃飯。
那抹鮮艷的紅像一個信號,昭告著什麼的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