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可能,就是她知法犯法。
他很難想像薛竹隱有一日也會放任自己不按規章辦事,她那樣要強的人,想必是覺得收到和離書這件事情太難堪,怕傳出去別人議論。
顧修遠心里一酸,當初他走得痛快,初到嶺南的時候將將入秋,那時傷還沒好,陳先生不讓他多動,他便常常搬個竹凳坐在榕樹底下抬頭北望,忿忿地想他既已騰了位子,竹隱這時候是不是和梁楚舉案齊眉。
不想她在京都,也為這封和離書煎熬。
薛竹隱見他神情恍惚,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有些不自在,說道:「這事也不必大費周章,也不必叫別人知道,我一會謄兩張婚書,你找個日子把我名字移回族譜就行了。從此我們仍做夫妻,像以前一樣過日子。」
顧修遠回過神來,拽著薛竹隱的手腕去到桌案前,翻箱倒櫃找出兩張灑金的紅色疊幅書封:「寫!現在就寫!」
他將松煙墨的墨條磨得飛快,墨汁多得要溢出硯台,飛濺到桌面。
薛竹隱有些好笑,心疼地看了看硯台,按住他的手腕:「這麼急做什麼?你磨得這樣快,要把硯台劃傷了,再說磨這些也夠用了。」
她提筆蘸飽墨汁,緩緩在封上題「婚書」二字,三年前成親的時候,那婚書大約是薛南蕭擬的,裡面什麼內容,她也不大關心。
沒想到有一日會親手給自己寫婚書,奇妙的感覺湧上心頭。
薛竹隱回憶婚書的式樣,像模像樣地寫了二人的姓名官職,又以時下流行的四六文式,信筆寫下一段:
兩姓聯姻,舊矣秦晉之好;十緇定約,慚於朅末之間。伏承薛氏賢女,懿德顯才,學箕有成,顧氏令子,驍勇嘉誠,功業斐然,堪為良配。爰謀泰誓,用結歡盟。夸百兩以盈門,初非競侈;瞻三星之在戶,行且告期。
她的小楷端正,寫得又快又好,一個個方塊字隨她手腕移動整齊地排列在紙上。不多時,她謄好兩份,鄭重簽好自己的名字,吹乾上頭的墨跡,遞到顧修遠面前。
「簽字畫押,這親就成了。」
顧修遠早提筆等她發話,興沖沖地在上頭寫了自己的名字。
婚書寫成,他捧起來對著日光左看右看,又在屋子裡翻來翻去,薛竹隱好奇問他:「找什麼?」
顧修遠的眉揚得高高的,抓著婚書不肯撒手:「找錦布把它們裱起來,掛在堂上日日看著。」
薛竹隱哭笑不得:「這東西誰愛看,你且放抽屜收著便是。」
她看著顧修遠高興得不得了的樣子,再看那封灑金的書封,上頭簽著她和顧修遠的名字,心中也是歡喜的。
顧修遠還是沒有按她說的,把婚書收好。
晚飯的時候,顧府的花廳上,很難得地一張圓桌都坐滿了,除開他們兩人,顧叔,老周,秋雲都在,還有借住在顧府的高積雲和周雲意。
圓桌上擺滿了菜餚,正中央空著,是顧修遠專門要求空出一塊地方來給大家展示他和薛竹隱的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