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兒冷著臉斜她們幾眼,漂亮的狐狸眸子仿佛要殺人似的。投胎真是個技術活,有些人紅顏薄命,有些人一天遊手好閒卻身居高位。有些人傷害自己想讓別人活下去,有些人傷害別人想讓自己活下去。
元懷冬的兩個姐姐,一位叫元懷夏,一位叫元懷秋。印兒見到她們時,她們正坐在自己爹爹跟前,哭成了淚人。元青一把年紀,面容黝黑,常年在田間勞作,本是剛毅之人,現下卻因兩個女兒,老淚縱橫。
她們見到元懷冬時,一個個嚇得捂著嘴不敢出聲,待北浣溪講清緣由,她們便又控制不住地嚎哭起來。一聲一聲的,比杜鵑啼血時還悽慘。
印兒捂著耳朵鬱悶地坐在屋頂上,她也不知道在生什麼氣,反正一見著父母子女間分別的場景,她就覺得頭疼,她不能體會,但是她受不了別人這樣哭。
千晛端了壺熱茶和捏了一個茶杯坐上去,她也沒說話,只是給印兒倒茶,等印兒喝完了,問她還要嗎?印兒說要,她就再給對方添一杯。
一杯接一杯的,好似把清茶當老酒似的。
喝到一壺見底,再也倒不出半滴,才有人躺下來,對著夜空悠悠地嘆了口氣。
千晛聽到,便輕輕笑出聲來。
印兒一隻手枕著瓦片,一隻手輕輕拍了拍千晛的背:「不許笑。」
千晛端著茶壺,慢慢地「嗯」了一聲。
印兒卻嘁了一聲,自己笑出來。她望著沒有月亮的天空:「她們哭得真久啊。」
千晛沒吭聲。
印兒坐起來,無聊地將腦袋靠在千晛的肩膀上:「千晛姐姐,能體會到這樣的心情嗎?」
千晛愣了下,下意識想推開,但手卻不想動。她想了想,搖頭道:「暫時不能。」
「其實我也不能,」印兒重新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但是我覺得挺可憐的。」
兩人說完,便不再說話了。
冰涼漆黑的夜色里,望不見遠處的江水,也望不見身後的酆都。
這小小一方天地里,只有身邊是暖的。
屋內的哭聲持續大半個時辰,終於在子時將至時終止。印兒和千晛從屋頂上跳下去,同北浣溪一起安慰元家上下四口人,盼他們睡個好覺。
伯寧侯聽說印兒和千晛要代替元家兩姑娘去嫁給卞城王,嚇得輾轉反側,一宿沒睡好。
北浣溪攥著千晛給她的花小肆的香囊,望著身邊睡著的兩人,一整夜沒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