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料到遠在酆都的天安公主已無半線生機。死得乾淨利落, 乾脆灑脫,毫無留戀。
印兒低頭近乎眷戀地望了一眼安靜沉睡的人,這齣夢境看起來像是天安公主與上和太后的事,可又處處混淆著與她熟識的人。夢神要用這千百年前,在史書上無半點痕跡的塵封往事困住她。
她忽然有些想笑。
遺憾確實令人難過,可比起旁人的過往與那些埋藏在死人心中無法窺見的真實念想,她更珍惜當下的人,她更想快點衝破夢境,與她惦念之人相見。
她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忽然想起一句經文,心中默念:「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她倏地睜開眼睛,完全漠視衝進來的官兵,自顧自地往宮殿外走。淒清的宮門外,雷聲交織,暴雨如注。身後的宮門內,迴蕩著宮女被屠戮時悽厲的慘叫。
印兒攥著拳頭站著雨幕中,雨水肆虐地潑在她的身上,她仿佛像殿門外一盞指路的宮燈,在瓢潑的雨夜裡,快要熄滅了。
「姑娘,你真的不回頭看看那些死去的人嗎?」
有人在雨聲中壓著聲音,笑著說話。
「我知道,你其實不捨得目睹任何一個無辜的人死亡。」
印兒擰著眉頭,用雙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聽著不絕於耳的慘叫,深深地吐了口氣。
她毫不懼怕地仰頭看著可怖的天空,扯著嘴角笑起來:「夢神慕廣,你可算出來了。」
「怎麼,覺得困不住我,又打算換個新招式來蠱惑我?」
「真是絕情的小姑娘啊。」
夢神輕輕笑了兩聲,那笑聲一頓一頓的,仿佛有人在一張偌大的棋盤上下棋,笑一聲,便如一顆墨玉棋子落在冰冷的棋盤上,讓人心頭一驚。
「說得像我在夢境裡救了她們,就能改變她們已死的命運一樣,」印兒搖頭輕蔑地哼了一聲,「夢神慕廣,既屬六界,便沒那麼大能耐超脫生死,逆天改命。你只能在你的幻境中創造盛大而豐腴的美夢,可若是夢,總會醒的。」
「但有人卻沉溺其中,不願醒來啊。」
雷聲轟鳴,夢神說的話仿佛一場囈語。
「姑娘,你不想看看天安公主死了沒有?」
印兒學著夢神的樣子,呵呵笑了兩聲,緊蹙眉心十分不屑地道:「我不想看。我知道。」
「天安公主,十六年,葬酆都。」
「古殷流傳至今的規矩,將軍死在哪兒,埋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