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氣。」印兒聽著谷底的虎嘯獅吼,坐在積水的地上,發呆地望著天上,半晌道了句,「雨停了。」
天安自然是看得到的。太陽慢慢騰騰地越過群山,停在那半空中。柔和的陽光穿過松松垮垮的雲層,透過空氣中的水露,落在石階上。
是與山谷里截然不同的兩個場景。
「我,快死了。」天安忽然笑起來。
印兒不知道為何單單只有天安看得見她,但此時此刻,她並不想追問,因為恐怕天安也說不出來:「她在為救你而努力。」
印兒低頭看了一眼天安,輕聲道。
「她……為了我,第一次,像剛剛那麼狼狽。」
印兒沒接話,轉著手中的匕首。
「她,從未如此害怕,連喊我的名字都在發抖。」
「我有時候想,這樣子,是不是算得上不討厭我。」
「我陪了她很多年。我知道,如果我死了,她會難過的。因為她其實挺依戀人的,捨不得有個人陪了她這麼多年,然後突然在眼前消失。」
「但我……真的快堅持不下去了,可我哪怕還有半口氣,她都要救我。」
「這樣好的人,我捨不得拖累她。」
「是我太愚笨了,無法歷劫成功,不是她的錯。」
印兒坐在地上,手中的匕首愣在空中,她好像把天安的話全部聽進去了,又好像什麼也沒聽到。
「印兒。」天安十分耐心地喊她,聲音溫柔,「印兒。」
「我做不到。」印兒搖頭,斷然拒絕,「她在救你,你不會死的。我不想她出來後,看到自己以命相護的人死在這冰冰冷冷的石階上。」
「可是她會死的。」天安聽著空谷里百獸的歡鳴,望著天空道。
印兒攥著手裡的匕首,目光在天安身上頓住:「我做不到。」
天安聞言搖頭,竟然撐著木板,顫顫巍巍地坐起來。
「你瘋了!」印兒見狀,慌忙道,「你快躺下!」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生是虛妄,死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天安看著手足無措的印兒,笑道,「你其實已經知道了怎樣從夢境裡出去。」
天安的目光落在印兒手中那把鋒利的短匕上。
印兒搖頭,避開天安的目光:「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天安伸手,忽地抱住對方。
印兒心頭忽地一驚,感到天安握住她的手,握住她攥著匕首的手。
兩人相握在一起的手僵在空中,印兒看著天安堅定的眼神,猶豫道:「她會難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