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則,傅斯年在學生時期,就表現了極強的組織能力,是鬧學潮、趕教授的一把好手。且不說在後幾年的五四運動中,此人是集會遊行的主要組織者,就在跟顧頡剛談話前不久,便做了件漂亮的趕教授的壯舉。據北大同學羅家倫回憶是這樣的:
朱蓬仙是章太炎的門生,學問不能說沒有,只是所教的《文心雕龍》非其所長,在教室里不免出了好些錯誤,可要舉出這些錯誤,學生們的筆記終究難以為憑。恰好有位同學借到朱教授的講義全稿,交給傅斯年審核。傅用了一夜的時間看完,摘出三十幾條錯誤,由全班簽名上書蔡校長。蔡先生是內行,看了自然明白,可他不信這是學生們自己發覺的,為預防教授們互相攻訐之風,於是突然召見簽名的全班學生。同學們慌了,害怕蔡先生要考,又怕傅斯年一人承擔這責任未免太重。於是大家在見蔡先生之前,一人分擔了幾條,預備好了方才進去。果然蔡先生當面口試,分擔的同學回答得頭頭是道。考完之後,蔡先生一聲不響,同學們也一聲不響,一一鞠躬魚貫退出。過後不久,遇到一個適當的時候,朱蓬仙果然不再教這門課了。(羅家倫《元氣淋漓的傅孟真》)
傅斯年也很自負,聽了顧頡剛的話,同意去聽聽胡適的課,以決定是不是將這個新來的留學生從北大哲學系課堂趕走。認真地旁聽了幾次課之後,傅斯年對那些要趕走胡適的同學們說:
“這個人書雖然讀得不多,但他走的這一條路是對的。你們不能鬧。”
於是胡適留在了北大哲學系。
當然了,胡適繼續留在北大教書,不能說全是此事起了作用,但是對於一個剛剛回國的留學生來說,若是一出馬便失了前蹄,從馬上栽了下來,對日後事業的發展,不能說不是一個莫大的障礙。可貴處還在於,傅斯年從未以此自傲,多少年都沒向胡適說過。傅斯年去世後,胡適在懷念文章中提及此事,不無動情地說:“我這個二十幾歲的留學生,在北京大學教書,面對著一般思想成熟的學生,沒有引起風波;過了十幾年之後才曉得是孟真暗地裡做了我的保護人。”(胡適《傅孟真先生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