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臉色不覺有點難看起來:“今日只想與皇后說幾句要緊話,又何必讓靈徽過來,徒增事端?”
王皇后微笑凝視著皇帝道:“淑妃是怕皇上心軟,到時候有皇上最喜歡的靈徽在,或許能提醒皇上一二。”
皇帝早知她已經對自己來意一清二楚,心思被人戳穿,不由得略顯狼狽,只得說道:“皇后若喜歡清靜,朕也可成全。”
王皇后淺淺微笑,凝視他說道:“妾身並非不愛清靜,但十幾年來,大明宮無數繁花盛景,妾身總是陪著陛下看遍天下錦繡……若上天願意垂憐,望能允我一世時光,陪在陛下身邊,攜手同老。”
郭淑妃笑著,不冷不淡道:“皇后心太大了,陛下是天下人的陛下,豈能與一個女子同老?”
王皇后端坐她面前,含笑道:“淑妃畢竟不懂。本宮是皇后,是陛下正宮,天家雖無情,但十數年夫妻,無數風雨共度。這天底下,若說有一人能陪著陛下的,自然是本宮了。”
皇帝性子本就溫文寬厚,此時聽她這般說,又想起往昔種種,眼看她還是一如當初的模樣,挽成三疊堆雲髻的發間,翠雀金簪步搖妝點,一身彩繡輝煌,卻渾沒奪取她懾人的光彩。
這是在他身邊十多年的女子,宮中的美人如花朵般一季季開過,再不復當時顏色,唯有面前這個人,卻在他身邊綻放得日益華美,鮮潤嬌艷。
於是,就算知道了她欺騙他,就算她有不堪的過往,但他也在心裡自我安慰地想,這世上,只有自己才是最適合她的人吧,不管她以前經歷過什麼人,可唯有在自己身邊,她才能顯出最鮮艷奪目的美貌。
這樣想著,至少,感覺十多年的感情不是白白浪費了。
皇帝想著,不由得嘆了口氣,望著她說道:“皇后好生將養吧,待朕再想想。”
王皇后盈盈下拜,等再抬起頭時,臉上的笑容依然還在,只是雙目已經濕潤了,淚盈於睫,襯在笑容上,說不出的令人感傷。
郭淑妃眼看著皇帝起身走出去,不由脫口而出:“陛下不是有話要對皇后交代嗎?”
皇帝頭也不回,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原本只說來探望皇后身體,也是朕關心皇后。你明知靈徽身體不好,又讓她出門,又不知照朕,行事是僭越了。”
郭淑妃不服氣,脫口而出:“靈徽是我女兒,她過來有什麼僭越的……”
話一出口便知不妥,她趕緊閉上了嘴巴。
皇帝已經出了立政殿,下了台階。
被拋下的郭淑妃怔怔地站在殿內,回頭看見徐徐走近的王皇后。王皇后面上露出一縷意味深長的笑容,輕聲在她耳邊問:“淑妃是打算依靠同昌麼?可本宮卻不知道,歷朝歷代中,有哪一個后妃是靠著女兒固寵上位的?”
郭淑妃看著她的笑容,心中突然冒出一股莫名的畏懼。她不自覺地後退一步,強自說道:“既有生子後被貶入冷宮的皇后,那便自然會有生女後上位的妃嬪。”
“不就是當初說了那一句‘得活’嗎?”王皇后含笑望著她,眼中似有輕蔑,似有嘲諷,唯有嗓音,溫柔婉轉,輕緩徐徐,“郭淑妃,一個連兒子都沒有的女人,還妄想爬到大明宮最頂端,本宮真是憐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