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關切地膝行一步道:「大王,您沒事吧?」
楚王商點點頭道:「寡人無事。」
昭陽平息下來,回歸原位。
楚王商忽然坐直,在几案上取過絹帕,揮筆寫下詔書,蓋上玉璽,放入錦囊之中,再用銅印在錦囊外用印泥封口,交給昭陽。
昭陽接過錦囊,看著楚王商。
楚王商道:「寡人死後,斷不許有后妃或子女近臣殉葬,若是有人提出,你便以此遺詔節制。」
昭陽接過錦囊,下拜道:「臣肝腦塗地,不敢有負大王。」
楚王商擺手道:「去吧!」
昭陽退出。
楚王商看著昭陽退出,緩緩閉上眼睛。
誠如昭陽所言,他並不想廢后,更不想廢太子。但是,他卻不能容忍王后越來越張狂的表現。
廢后,只不過是他敲打王后的行式而已。
若是有可能,他自然是願意悄無聲息地把後宮之事,在後宮解決掉。但也只有他自己明白,他的身體很可能撐不過一年了,他不想造成一個在他身後動盪的楚國,也不想自己死後身邊的人受到戕害。
他就是故意要造成一種廢后的風向,讓王后惶恐,讓太子惶恐,讓王后與太子求助昭陽,再讓昭陽「犯顏直諫」保下王后與太子,讓王后與太子欠下昭陽這份大情面。此後,再讓昭陽以宗室的名義保其子孫,便是王后與太子再有什麼妄動,也不得不給昭陽這點面子。
更何況這種廢立風聲,打了王后的臉面,戕害了她的威信,便能夠讓她在新王繼位以後,不能伸手太長,也可保自己的后妃子嗣之安全。
這並非萬全之計,然而也只是他此刻能夠對王后作的最大節制。
他並不想這麼快出手,然則自那日莒姬夜泣之後,他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似乎自己現在不做些什麼,會很快沒有機會再作了。
這種預感曾經於戰場上救過他的性命,楚人重巫,他也很相信冥冥中自有神意在,既然有此預感,他想,他得做些什麼,留下些什麼來。
想到這裡,他懶洋洋地伸了伸手,吩咐道:「寡人晝寢,無事不得相擾。」
昭陽收起錦囊,著了青舃,走下章華台的台階,轉入迴廊,慢慢地走著。
一重重回廊,曲折宛轉,轉角出,見王后靜靜地站在那兒。
赫赫楚王后,素來出入婢僕環侍,副笄六珈,衣飾華章。而今的王后,卻是科頭素衣,蒼老憔悴不堪,竟是連姿容也不顧了。
昭陽吃了一驚,連忙行禮道:「臣昭陽參見小君。」
王后側身讓過,長嘆一聲,掩面嗚咽道:「小童是待罪之人,今日之後,不知道是否能受令尹之禮。」
昭陽見她如此,雖知是作戲,心中也亦生惻隱之心,道:「小君可是來見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