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師便點頭道:「八公主說得極是。貴人們學習琴棋書畫、禮樂騎射乃至於女紅廚藝當家理政,是為了陶冶情操、增廣見識,不至於五穀不分、四體不勤、雅俗不辨、遇事不知。原意在於廣,而不在於精。若論廚藝,吾不如庖丁;若論女紅,吾不如縫人;若論歌舞,更是怎麼也精不過那些坊市的歌女舞伎。但是學了這些,吾可以鑑賞、可以評點,偶有展露才藝,那也是錦上添花,增加趣味。」她說到這裡,轉向羋茵,羋茵還自不解,羋月心中已經是暗道一聲糟糕,果然見女師道:「少司命舞,原是為王女祭祀而作,以高貴的血統,來召喚神祗的隆臨,是何等神聖之事。行祭者當有立於天地之間,我獨一人的氣勢。」說著又是長嘆一聲道:「可是七公主的舉止,卻去學了那些宴前舞姬的技巧,豈不是捨本逐末,買櫝還珠。須知鄭聲衛樂,原也不是君子所好。」
羋茵聽得「鄭聲衛樂」四字,臉上如同打了一耳光似的火辣辣地起來。她一向要強,如何受得了這樣的話,欲辨無辭,欲怒又有羋姝身份壓在那兒。她站起身來嘴唇顫動幾下,一扭身,竟是捂臉哭著便跑走了。
景氏、昭氏等宗女見狀,對望幾眼,便有一些騷動不安起來。女師卻巍然不動,似不曾看到羋茵跑走一般,卻對著餘下的人道:「貴人們可見過宗廟中的欹器?虛則欹、中則正、滿則覆。學習課業,亦當如此,不可偏好、不可荒疏,請貴人們記之。」
說罷,便俯身深深一禮。
羋姝等諸女也忙俯身還禮,道:「謹遵女師之教。」
這一課便結束了,諸女走出學殿,這一口氣才鬆了,剛才大伙兒嚇得不敢說話,此時便交頭接耳說個不停。
屈氏便拉了羋月一把道:「九公主,方才七公主一怒而去,恐她臉上過不去,我們不如尋她勸慰一二。」
羋月知屈氏為人善良懦弱,從來便是個濫好人,知她此時若是單獨過去,不免要被羋茵當成出氣筒遷怒,便有些不忍。她對羋茵雖無特別的好感,但想到羋姝自矜身份,是不會主動過去勸羋茵的,自己與她畢竟是同住一宮的同父姐妹,若連其他宗女都想到要勸慰她,自己不理不睬倒也不好。當下心中暗嘆,道:「我和你一同去吧。」
兩人便去了羋茵住處,果然見羋茵已經哭了一場,此時正在打水淨面,便揀了幾句話來勸慰。
羋茵猶自氣憤,道:「哼,巧言令色,鮮矣仁!什么女師,根本便是個奉迎小人,八公主作什麼都是典範,八公主做什麼都是增一分嫌過減一分不及,你我就是那給八公主墊底的……」
羋月微笑道:「七阿姊,八阿姊這些年來是照應我們不少,她是嫡公主,生來命好,我們怎麼能跟她比。這些話不是當初你告訴我的嗎?」
羋茵一怔,見羋月拿她自己的話來頂她,也有些心虛,只提高了聲音道:「八妹妹自然是好的,她也從來不會待我們有什麼區別。我只恨那個諂媚的……」
羋月勸道:「細想來,女師說得雖然過了些,但多少還是占住些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