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壽道:「他名喚張儀,原是魏人,三年前遊歷到此,投於令尹昭陽的門下。因為甚受令尹看重,又因恃才傲物,與人不合,原來還住在令尹的館舍里,後來受同儕排擠,將他擠出館舍,又租住了逆旅,只是時久了,行囊漸空,不免連逆旅也住不起,便要尋更便宜的下處。」所謂逆旅,便是後世所稱的客棧,此人被排擠出昭陽的館舍,租住逆旅,自然是消耗不起。
羋月笑道:「這人既稱才子,怎麼既不懂得上進,又不懂得與人相處,竟是越混越不如人了?」
黃歇正色道:「人之際遇,時有高低,這位張儀先生,未必就會一直沉淪呢。」
羋月吐了吐舌,便不再言。
向壽也道:「據那張儀說,他乃是鬼谷子的徒弟,此人才華是盡有的,就是心氣太高,未必不能與人相容,只不肯與俗子交罷了……」
黃歇擊案贊道:「如此之人,倒可一交。」
正說著,忽然間魏冉匆匆跑進,尖叫道:「舅父不好了,張子、張子——」
向壽吃了一驚,站起來道:「張子怎麼了?」
魏冉便指著門外哭叫道:「張子被人打死啦!」
向壽大驚,當下連忙奔了出去。
黃歇與羋月面面相覷,羋月便要跟著出去,黃歇連忙按住她道:「你且看著小冉,我隨舅父去看個究竟。」
羋月見魏冉嚇得厲害,連忙抱住他安撫道:「小冉不怕,不怕。有舅父在,有阿姊在,小冉不怕。」
魏冉嚇得縮到羋月懷中道:「好多血,好多血呢……」
羋月正安撫魏冉時,卻見向壽與黃歇扶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進來,魏冉發出一聲尖叫,躲到羋月的身後不敢看。
羋月也嚇了一跳,道:「這、這人……」
黃歇忙道:「他不曾死,只是被人打傷了!」
正說著,那人便發出一聲呻吟。向壽忙問道:「張子,你無事吧,是誰把你打成這樣的?」
羋月之前還嚇了一跳,如今見他出聲,倒放下心來,她是見過這種傷勢的,當日女女葵初入宮,便被楚威後罰以杖刑,雖然此人的傷勢,看似比女女葵更重,但見他還能出聲,甚至在向壽扶著他的時候還略能借力一二,便知他雖然看著一身是血,傷勢倒不至於到送命的程度。當下便一邊跟著向壽與黃歇送他進屋,一邊詫異地問向壽道:「舅父,這個就是你說的能言善辨之張儀嗎?」
向壽點頭道:「是啊。」
羋月嘆道:「能言善辨,怎麼會被人打成這個樣子,他被人打的時候,沒用上舌頭嗎?」
誰知那人雖然看似半死不活,聽了她這句話,忽然抬起臉來,滿臉血污,眼睛卻是直直地瞪著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