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姝聽了微微頷首,嘆道:「都是季羋固執,我也叫她住到我這裡來,她偏要獨居一處!」羋姝入秦,侍女內宦輔臣奴隸數千,一切事物,皆不假於人手,如上庸城那樣受制於人之事,自然是再不會發生,但羋月獨居蕙院,侍從人少,自然就有可能落了算計。
孟昭氏便建議道:「不如讓女醫摯去看看?」
羋姝猶豫:「女醫摯醫術,如何能與太醫相比?」其時宮中置女醫,多半是宮人產育或者婦人之症,有些地方男醫不好處置,故而用女醫,女醫亦多半專精婦科產育。羋月之病並不屬此,所以羋姝自恃已經正位王后,亦是第一時間叫了秦國的太醫。孟昭氏此議,實是令她吃驚萬分,亦是令得她對自己的環境,產生了不安的感覺。
孟昭氏看出她的心事,忙道:「女醫摯雖然只精婦幼,論起其他醫術,自不能與外頭的太醫相比。可是若是季羋症候有錯,讓她去多少也能看出個一二來吧。」羋姝不禁點頭,當下便令女醫摯前去看望羋月。
羋月聽說女醫摯來了,忙令其入見。女醫摯跪坐下來,正欲為羋月診脈。羋月卻淡淡地道:「不必診脈了,我沒病。」
女醫摯亦嘆道:「季羋的確是沒有病,你是心病。」
羋月沉默片刻,嘆了一口氣道:「不錯,我是心病。」
女醫摯道:「心病,自然要用心藥來醫。」
羋月搖頭:「我的心藥,早已經沒有了。摯姑姑,你是最知道我的,當日在楚國,我一心一意想出宮,以為出了宮就是天高憑鳥飛,海闊任魚游。可是等到我出了宮,卻是從一個宮跳到另一個宮。本來,我是可以離開的,可是能帶我離開的人,卻永遠不在了。我原以為,進來,能圓一個心愿,求一個公道。可公道就在眼前,卻永遠不可能落到我的手中來……那麼,我還能做什麼,就這麼在這四方天裡,混混噩噩地掐雞鬥狗一輩子嗎?」
女醫摯聽了,也不禁默然,終究還是道:「季羋,人這一輩子,不就這麼過來了嗎,誰不是這麼混混噩噩的一輩子呢,偏你想得多,要得也多。」
羋月苦笑:「是啊,可我錯了嗎?」
女醫摯亦苦笑:「是啊,季羋是錯了。您要什麼公道呢?您要公道,人家也要公道呢。她辛辛苦苦侍候了大王這麼多年,連兒子也生下來了,最後忽然來了個王后壓在她的頭上,對她來說,也認為是不公道吧。您向大王要公道,可大王是您什麼人,又是她什麼人呢?從來尊尊而親親,論尊卑她為尊您為卑;論親疏,大王與她夫妻多年,還生有一個公子。疏不親間,是人之常情,不管有什麼事,大王自然是維護她為先,憑什麼要為你而懲治她呢?」
羋月嘆息:「是,我正是想明白了,所以,我只能病。」
女醫摯嘆:「季羋的病,正是還未想明白啊!」
羋月點頭:「是,我的確還未想明白。若想明白了,我就走了。如今正是還想不明白,所以,走又不甘心。」
女醫摯沉吟,道:「事情未到絕處呢。若是有朝一日,王后生下嫡子,封為太子。到時候若由王后出面,不管尊卑還是親疏,都是形勢倒易,要對付那個人,就不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