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歇,我心裡很苦,你可知道? 自父王駕崩以後,再也沒有人能夠寵著我、愛著我、庇護我,叫我無憂無慮。我本以為可以與你比翼雙飛,可是你中途折翼,我如驚弓之鳥,再也沒有獨自飛翔的勇氣。如今,卻有人為我撐起一方天空,讓我不再孤苦掙扎,驚惶流離,我竟開始依賴他的羽翼了。子歇,我甚至害怕我快不是自己了。子歇,子歇,我怎麼辦? 我一個人已經沒有力氣逃開了,我快要真的辜負你了。子歇,你在哪裡? 你今夜能入我夢中給我支持嗎?
這一夜,黃歇沒有入夢。入宮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夢到過黃歇。她不知道從今以後,還會不會再夢到他。可是她卻知道,不管經歷了什麼,黃歇是她心中永遠不可觸碰的傷痛。
月光如水,不管遠隔多少路。
此時東胡的營帳中,黃歇靜靜地倚在樹下,看著天上的一輪明月。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一直來到黃歇的身邊。那人蹲下,卻是一個戴著彩色羽冠、一身寶石瓔珞的胡族少女。
那少女的腳步如同春天的小鹿一般輕盈,笑聲卻如雲雀一般清脆,但聽得她笑道:「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麼不肯在帳篷裡頭躺著,非要出來看月亮!
月亮在天上,天天都是一樣的,有什麼好看的?」
黃歇淡淡地道:「不一樣,今夜的月亮,特別地圓。」今夕何夕,千里之外,她可安好?
那少女咯咯嬌笑:「唉,你們南蠻子就是講究多。對了,你上次念的那個什麼辭的,你再念給我聽聽? 什麼蘭湯啊彩衣啊……」
黃歇無奈地糾正她:「是浴蘭湯兮沐芳,華采衣兮若英。靈連蜷兮既留,爛昭昭兮未央……」這一段是說雲中君的祭辭。
那少女拊掌笑道:「正是正是,你念這些的時候,當真是叫人喜歡。」說著,她也坐了下來,倚在黃歇的身邊,也抬頭看著月亮。
黃歇輕嘆一聲:「公主,我的傷什麼時候能好?」
那少女嗔道:「你都問了多少遍了,你以為傷問問便能好嗎? 你可知道,我把你從戰場上救回來,你如今能夠活下來,便已經算是命大了!」
黃歇長嘆一聲:「我知道,可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急著去做。這件事,比我的性命更重要。」
那少女問道:「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