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月見她說得誠摯,似是句句金玉良言,心中既有感激,又有疑惑。宮中楚、魏兩邊相爭不下,衛良人此番跑來表明立場,故示親近,不知卻是何因。
衛良人卻又東拉西扯,屢屢提到秦王駟,又提到王后,甚至對宮中諸女的印象,羋月卻是無心於此,只是淡淡敷衍幾句罷了。直到衛良人離開,她猶在思索著對方的來意。
衛良人走出蕙院,卻是心中暗嘆。她與羋月接觸並不多,除了頭一次的唇槍舌劍,見羋月將魏夫人等一干人壓倒,不過是靠著反應敏捷、口舌厲害,且那次是她起了個引子,此後諸羋一齊開戰,也並不見得她有多突出。其次就是那次的銅符節之事,但是此事已經被秦王駟壓下,便是秦王駟以賜下藍田玉試探後宮,亦可視為秦王駟對王后受伏之事本來就會追查,並不覺得她有什麼高明之處。
但是,能夠讓秦王駟這麼上心,獨寵一月,這卻不能不讓她開始改變對羋月的看法。旁人的觀察永遠是有偏差的,最好的辦法,便是親自來試上一試。
她一半為的是試探,另一半也是示好。她能夠在宮中混得如魚得水,憑的便是「與人為善」四字。於魏夫人跟前,她是個出主意遞刀子的人,但魏夫人的刀子落下的時候,她又是那個遞藥救傷的人。如此一來,宮中人人只感激她的好處,魏夫人示人以威,她卻能示人以惠。
她坐在蕙院中,與羋月不動聲色地聊著天,卻是越試越疑心。這少女雖然容貌艷麗,卻也不是難得的絕色,算不上特別玲瓏剔透,亦沒有突出的特點。論能幹不及魏夫人,論美貌不及虢美人,論溫柔不及自己。再細想起自己接觸過的楚國諸女,她亦是論高貴不及王后,論心計不及孟昭氏,論活潑不及季昭氏,論才氣不及屈氏,論英氣不及景氏……
唯一可取者,不過是她心氣極高,並不以後宮位分、男女情愛為意。對秦王駟,並無其他宮中妃嬪那種情不自禁的爭寵之意;對王后羋姝,卻也無其他媵女對自家主母的倚仗之念。或者說,她和衛良人一樣,是宮中絕少的想借著自己能力立足,而不是尋找依附之人。
想到這裡,衛良人不禁微微一笑。也許,羋月和羋姝之間的裂縫,她可以利用。但是這一次,她不會再去提醒魏夫人了,繆監的事情之後,她會更警惕這個老奴對後宮的掌控手段。
羋月承寵,羋姝自然也是極早得到消息的人。當她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整個人怔住了,好半天才難以置信地轉向玳瑁:「傅姆,這是你安排的嗎?」
玳瑁亦是驚疑不定,好半日才道:「或許是因為……大王知道王后要向大王推薦季羋,當日失約,次日便……」次日便收用了她嗎?
可是,王后推薦媵女,與大王自己收了媵女,是兩回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對王后的輕視,也是大王不應該犯的錯誤。用一句齊國的比喻,是官鹽作了私鹽賣。
如果說當天的寵幸可以只當成意外產生的欲望,那麼接下來的一個多月,大王一直寵幸著那個媵女,甚至正式冊封她,而所有的一切,只是派了繆監來跟王后說了一聲,而不是由王后補一個引見的儀式,或者由王后提出冊封,則真是完全打破了「意外」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