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月想了想,又問:「大王看那張儀是入局者,還是旁觀者?」
秦王駟道:「他曾想做個旁觀者,最終卻被逼做了一個入局者。」
羋月輕嘆道:「是啊,張儀曾對妾身說,如果不是昭陽險些置他於死地,他還不至於入局。」
秦王駟點頭贊道:「當日我入楚,做成了兩件大事:一是達成秦楚聯姻,第二便是這張儀入秦。老實說,此二事,不相上下。」
羋月點頭,若有所悟:「妾明白了,為什麼張儀能夠逼走公孫衍。那是因為,大秦已經不需要公孫衍的治國方式,而是需要張儀的策略了。」
秦王駟來了興趣:「你且說說看。」
羋月肯定地說:「張儀遊說分化諸侯有功,得封國相。而大秦借張儀恐嚇諸侯,休養生息。」
秦王駟忽然長嘆一聲,羋月有些惴惴不安:「大王,妾說錯了嗎?」
秦王駟搖搖頭。「不,你說得很對!」他長嘆道,「變法,乃是迫不得已的自傷自殘,想要恢復如初,就得要有足夠的時候休養生息。但商君之法想要穩固,卻需要發動戰爭,獲得足夠的疆土和奴隸,如此才能兌現對將士軍功的賞賜。有了軍士的分權,才能消解分封之制。」
羋月心中暗嘆,這實是一種悖逆的兩極。為了變法的成果,需要對外作戰,而變法帶來的創傷,卻需要國內的穩定。所以雖然秦王駟殺商鞅而不廢變法,但是在同舊族封臣們的對抗與妥協中,在國內的穩定需要下,商鞅變法最關鍵的軍功鼓勵,卻遲遲不能實現而被推遲了。所以秦國才需要張儀,需要張儀在外交中以恐嚇換來利益,換來秦國的休養生息。
秦國所需要的,是時間。為了變法的真正推行,大秦有必要再次展開對外作戰,但這個時間,卻起碼得再等上十幾年。
秦王駟雖鼓勵民間生育,卻也得十幾年以後,這些初生的孩子才能成為新一代的戰士。那時候,或者是下一代的國君,才能夠施行開疆拓土、以戰養戰的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