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儀悠然道:「大王也曾誇張儀為無雙國士,可是張儀心中明白,縱有再多的誇獎和倚重,可大王在面臨重大抉擇的時候,首先要找的,還是樗里子。」
羋月有些不服氣:「可樗里子畢竟只有一個。」
張儀道:「但是,王后有嫡子啊。」
張儀的話像一盆冷水,將羋月的熱望給澆熄了。
羋月有些沮喪。她往前走了幾步道:「張子,我有件事想請教您。」
張儀道:「季羋請講。」
羋月道:「我與人走在高台上,本來我站在人後,可別人不走了,我比別人努力多走幾步,走得高了一些,看到了另外的風景,卻已經為人所忌。往前走,走不了;往後退,不甘心。我應該怎麼辦?」
張儀道:「那就讓自己站得更穩。」
羋月道:「如何才能讓自己站得更穩?」
張儀道:「光是站在高台上,那是虛的,你得撐得起這座高台,讓這座高台離你不得,離了你就有缺憾,讓你自己不可替代。」
羋月看了張儀一眼,問:「如何才能不可替代?」
張儀道:「在上,有人拉著你;在下,有人托著你。」
羋月不解地說:「有人托著我?張子,王后有陪嫁之臣,我一介媵女,何來托舉者?」
張儀笑了:「我記得季羋曾經和我說過:『為人君者,蔭德於人者也;為人臣者,仰生於上者也。』人主並非天生,有人聚於旗下,便為人主。人臣亦可造就,廣施恩惠,自可聚人。」
羋月聽了這話,也不禁陷入了沉思,喃喃道:「人主並非天生?」
張儀再度長揖:「張儀心眼小,人人皆知,有仇於我者,我不敢忘。可有恩於我者,我更不敢忘。季羋不只對張儀,更對大公主、對庸氏皆有施惠。這些人,就是托起你的人。」
羋月眼神閃動,似有所悟。她忽然想到了唐夫人之前對她說過的話,她說以你的性情和你得到的寵愛,成為靶子是無可迴避的,但是你成為別人的盾牌,別人也能成為你的盾牌,站在你身後的人越多,你的盾牌就越厚。
她站住了,再將張儀的話與唐夫人的話,兩相對比了一下,喃喃道:「張子,我似乎有些懂了。」
張儀朗聲一笑,拱手一揖:「恭喜季羋,您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