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月卻不住嘴,話語反而更加凌厲:「您不是不害怕將來會出現諸子爭位的景象,可是您一直拿廢嫡立庶這張葉子去遮住自己的眼睛。若是人人都守宗法遵周禮,那秦人只怕至今還在渭水邊牧馬,而這宮殿中住的應該還是周天子!」
秦王駟強硬地道:「那是因為幽王廢嫡立庶,才有驪山之亂。」
羋月冷笑:「大王真相信周室衰落是因為廢嫡立庶?哼,厲王無道被驅逐,宣王有道被暗殺,周王室早已經衰弱,只是諸侯找個理由把它掀翻而已。晉獻公是廢嫡立庶嗎?哼,只不過是因為桓莊之族不滿獻公父子曲沃代翼,以小宗吞併大宗,所以不管晉獻公立哪個公子,都會有人擁立其他公子造反。甚至包括我楚國,當年伍子胥之亂,也只不過是因為平王想要剷除那些權力過盛的大族,只是伯氏滅門而伯噽出逃,伍氏滅門而伍子胥出逃,引來吳兵攻楚……」
秦王駟勃然站起,喝道:「夠了!」
他知道,他今天來的目的,已經全面落空了。此時此刻,他甚至不敢再在這個屋子裡待下去。再多待一會兒,他身為帝王的尊嚴、身為夫君的尊嚴、身為父親的尊嚴,就要被眼前這個瘋狂到失去理智的女人,削得一點也不剩。
秦王駟站起來,大步向外走去。
羋月叫了一聲:「大王———」
秦王駟駐足,懷著一絲希望回頭看她。
羋月撲在地上,仰頭看著他,她的眼睛裡如同有著熊熊之火在燃燒,神情瘋狂而悽厲,從她口中說出來的話,也是同樣地毫不留情:「請放我走,別讓我恨您———」
秦王駟直視羋月,好一會兒,一言不發,轉頭而去。
他的心頭怒火萬丈,卻無處發作,一路疾行,回了承明殿,猶不能平息,直如困獸般在室內徘徊來去。
繆監站在殿外,卻是一句話也不敢講,一個多餘的動作都不敢做。
整個承明殿,變得一片寂靜,往來侍人,躡手躡腳,唯恐衝撞了正在氣頭上的秦王駟,丟了性命。
恰在這時候,不知是誰火上澆油,風中竟是隱隱傳來鼓樂之聲。
繆監心裡一緊,對身邊的小內侍丟個眼色,那小內侍會意,便悄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