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稷卻在剛才那一瞬間看見了秦王駟,驚喜萬分:「母親,母親,外面是父王嗎?」
羋月呆坐著,一時沒回過神來。
女蘿見狀,忙答道:「是,是大王。」
嬴稷興奮地抓住羋月的手臂搖著:「父王是來接我們回去嗎?父王是不是與我們和好了?」他雖然年幼不解事,卻也知道自己的母親的確是和父王發生了爭執,而爭執之後,是冷場,是出宮。在他幼小的心中,以為是母親觸怒了父親被趕出宮去,如今父王來接他們,那自然是原諒他們了。如此,便是雨過天晴,一家和好了。
孩子的世界,總是這麼簡單。
可是羋月的心中,卻是驚濤駭浪,已經震驚得無法思想,無法呼吸了。
他為什麼要攔下她,他不是已經允許他們母子離開了嗎?難道是因為她沒有如他所預料的那樣去西郊行宮,而讓他不悅於她的失控,還是……他又有新的想法,不願意放她走了?
馬車離宮的時候,總是走得那麼慢,可是回宮的時候,卻只過了片刻,在她還沒有理清思緒的時候,就已經到了。
馬車停下,繆監恭敬地掀起帘子,道:「羋八子,請。」
羋月牽著嬴稷的手,走下了馬車。轉身看去,卻見宮門口只有她方才離宮時所乘坐的三輛馬車,所有的黑甲鐵騎,不知在何時已經消失了,連秦王駟亦已經不在。一切都像她剛剛只是做了一個夢似的,她並未離開秦宮,只是走到馬車裡,打了個盹,就下車了。沒有離開,也沒有攔截。
宮門口,依舊平靜如昔。
只不過,剛才是繆辛相送,如今變成了繆監相迎而已。
羋月沒有說什麼,只是牽著嬴稷的手,走在長長的宮巷中。
兩個侍女抱著包裹,茫然而恐懼地跟在她身後。
一直走到宮巷盡頭,羋月牽著嬴稷便要轉向西邊,繆監卻恭敬地擋住,笑道:「羋八子,大王有旨,公子稷自今日起,住到大王所居承明殿偏殿去。」
羋月瞳孔放開,手不由得握緊。
住承明殿偏殿,這樣的待遇,只有嬴盪當年曾經享受過。
秦王駟,你到底想怎麼樣?
還沒等羋月回答,繆監以恭敬但不容違抗的態度,從羋月手中牽過嬴稷的手,帶著一臉極具欺騙性的笑意道:「小公子,咱們去見大王,好不好?」
嬴稷興奮地點頭:「好,好。」
羋月臉色慘白,可是當著天真的嬴稷的面,她什麼也不能說。便是說了,也是無用。不管是反抗,還是叫喊,除了讓嬴稷受驚、害怕,傷害到他幼小的心靈之外,都不能改變這一切。
她不能傷害嬴稷,她也根本沒有反對的力量,只能木然地站在那兒,眼睜睜地看著繆監帶著嬴稷慢慢走遠。
風中猶傳來嬴稷興奮的聲音:「大監,父王是要帶我去騎馬嗎……」
秦王駟一步步拾級而上,走進明堂。這是一個圓形的建築,四面無壁,茅草為頂,堆土為階。明堂正中供著秦國始祖牌位,兩邊則是用環形分隔著一個個龕位,各有香案,供著一代代秦國先王的靈位。
秦王駟慢慢地走到正中,陽光從頂上射入,令他如立於虛幻之中,與周圍的靈位似近卻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