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婆看看女蘿,又回頭看看羋月,還是說了:「夫人,前幾天您抄的那捲《詩經》,陶尹十分喜歡,前日已送了一擔粟米過來。如今又加許了兩匹帛五斤肉為禮,想請您再給他家抄寫一篇《士昏禮》,半個月內就要,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羋月眉頭微皺:「半個月?」
女蘿急了,截口道:「我家夫人身子不好,而且《士昏禮》又那麼長,如今手頭也沒有原書籍,要夫人一字字地默出來,半個月的時間是萬萬不夠的。」
五婆賠笑:「我也說實話了吧。因陶尹是工匠出身,前些年才立功封了官,本不是世家,禮樂典籍都是沒有的。因他家兒子近日要跟左大夫家結親,所以急求詩禮方面的典籍。時間是緊了些,這也沒有辦法,只好求夫人趕一趕,我同陶尹商量再加些禮物如何?」
羋月輕嘆一聲:「禮樂本是聖賢所傳,如今卻讓我來賤賣換取肉食之物,實是愧對先賢了,再討價還價,豈非斯文掃地?他既有向禮之心,婚姻大事也是耽誤不得,我多花些時間,半個月應該能默出來的。」
五婆大喜,忙道:「那就多謝夫人體諒了。」
見五婆去了,女蘿有些著急,埋怨道:「夫人如何也不顧及自己?如今身體欠安,便不好再接下這些活計才是。」
羋月對光舉手,看看自己手指上因為這些日子抄寫竹簡而長出來的繭,道:「不妨事,再抄幾卷,也練練我的記憶力,免得我忘記那些內容,將來不好教子稷。」
女蘿垂淚道:「夫人,您何必如此自苦?冷向先生前些日子不也送了些米炭過來,您又為何拒絕於他?我們當日助過他們,如今只當他們還報便是。」
羋月卻搖頭道:「不成的。他們雖然淪落市井,卻也有宏圖之志。他們欠我們的人情,將來為還報這些人情,或能成為輔佐子稷之人。我們助他們米炭,然後收了他們的米炭,那便是交易兩清。將來遇上事情,再去有求於他們,便教他們看輕了。我既然還有能力掙取衣食,便不能讓這份人情給這般賤賣了。」
女蘿有些著急:「可這樣憑著您自己日日抄寫,也不是長久之計啊。」
羋月自負一笑:「自然不是長久之計,可誰又說,我打算以此作為長久之計了?」
女蘿詫異地問:「那您?」
羋月站了起來,慢慢地道:「燕國久亂,如今上位的官員,許多都是暴發之人。而市井之中久困的遊俠策士,卻又得不到施展抱負的機會,你可知是什麼原因?」
女蘿想了想,搖頭:「奴婢不懂。」
羋月坐了下來,拿過一卷空白的竹簡,寫了幾個名字,又圈了起來,接著寫了幾個官職名,同樣圈了起來,皺眉道:「燕國的國政出了問題。若是我有機會插手,未必不能讓子稷找到起步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