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月已知其意道:「惠文后身後,又有楚國的勢力。而其他的公子身後,亦或多或少有其他勢力的支持吧。」
庸芮捶席恨聲道:「一群蠹蟲,我大秦的江山,要被他們分食一空了。」
羋月擺了擺手,聲音也低了下去:「我不知道你為何要來找我。我的身後,可是什麼支持的力量也沒有。」
庸芮膝行幾步,貼近羋月的身邊,低聲道:「先王臨終前曾將一封遺詔託付給庸夫人,說是若來日國中諸公子爭位,當立公子稷為王。」
羋月怔住了,好半天回不過神來。
庸芮說完,看羋月卻沒有回應,再看她臉色慘白,搖搖欲倒,嚇得扶住她連聲呼喚道:「夫人,夫人,您沒事吧?」
羋月一把抓住庸芮的手,聲音也變得嘶啞:「庸芮,你這話,可是真的?」
庸芮反問:「先王既有遺詔,可見屬意於夫人、公子稷,夫人為何不肯相信?」
羋月張口,想要答應,她想,她應該是歡喜的吧,可是話到了嘴邊,卻忽然將手中的帛書一擲,嘶聲道:「你……你出去,出去——」
庸芮驚詫莫名:「夫人,您這是為什麼?」
羋月渾身顫抖,發泄似的衝著庸芮吼道:「先王當我是什麼?你們當我是什麼?他把子稷當成太子盪的磨刀石,把我當成王位變動的賭注,當我信了他的時候,他卻又輕易地變換了局勢,拋我們於險境之中。若早有這遺詔,早有這遺詔……我與子稷何至於幾番生死關頭,差點命喪黃泉。在那個時候,又有何人助我,何人救我?」
庸芮沉默了,此中內情,他是深知的。可是此刻,他卻是不能退了,猶豫半晌,他只得硬著頭皮,又重重一揖:「可是如今……」
羋月冷笑道:「若是我和子稷沒能夠活到這個時候,那這遺詔,又教誰來接?」
庸芮長嘆一聲:「如若是這樣,那也是大秦的氣數了。」
羋月呵呵笑道:「是啊,氣數、氣數!既然是大秦的氣數了,你還來尋我做甚?」
庸芮肅然道:「夫人,我知道夫人心中有怨,可是這遺詔,是對夫人的認可。這是大秦氣數未絕,也是夫人與公子重返咸陽的機會。難道沒有這遺詔,夫人就甘心不讓公子回國爭位嗎?」
羋月搖搖頭,冷笑道:「那不一樣,那是我為了自己爭,為了子稷爭,卻不是……卻不是、卻不是被人家打了臉,又巴巴地再湊上去,繼續做人家的棋子。」她自嘲地一笑,「我是不很矯情?可是,真情已被踐踏,明知道是被欺騙利用,我還要裝作若無其事地湊上去接受,連點矯情彆扭排斥都沒有的話,人真成了泥塑木雕了……其實這般矯情,與泥塑木雕相較,也只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庸芮長嘆一聲,朝羋月長揖到底:「世事如棋,誰是棋子,誰是執棋手,未到終局,誰又能夠知道?夫人若是能夠把這局棋翻了,夫人就不再是棋子,而是執棋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