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行宮,一隊黑甲騎士飛馳而入,一直到了正殿台階前才停下來。隊伍分開,一人越眾而出,取下黑色頭盔,長發如瀑落下,正是羋月。
魏冉從殿內迎出:「阿姊!」
羋月驚詫地看著他:「小冉,你如何在此?」
庸芮從魏冉身後走出道:「是我通知魏將軍在這裡等你的。」他向羋月拱手:「羋夫人,阿姊已經在殿內久候了。」
羋月將頭盔交給魏冉,往裡走去:「你們在外等著,我去見庸夫人。」
正殿之中,庸夫人著青翟衣,副笄六珈,端坐正中。
羋月吃了一驚,這身衣飾,顯然應是秦惠文王昔年繼位為君,她身為君夫人時之禮服,此時穿上,意義不言而喻。她鎮定心神,走上前去拜見道:「見過庸夫人。」
庸夫人點了點頭:「季羋,你能夠有勇氣來,我很欣慰,先王總算沒有看錯人。」
羋月不語。對於這份遲來的遺詔,她盼望欣喜,更怨恨牴觸,她對先王的情感太過複雜,反而不如庸夫人純粹忠實。當下只說了一句:「先王?」表示疑問。
庸夫人點頭:「先王的確留下了遺詔,傳位於公子稷。」
雖然這個消息羋月已經從別處聽到過,可是真正確認的時候,她仍然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羋月掩住臉,抑住奪眶而出的淚水,百感交集,是憤懣亦是委屈,又或者是一個長久以來的懸疑得到了解答,可是卻沒有庸夫人想像中的感動和快樂。
羋月勉強平定了一下心神,向庸夫人發問:「我知道,此時問這樣的話,已經毫無意義。可是我真的很想問問,夫人可知道,在先王的眼中,我和子稷,到底算什麼?」
就算她已經壓抑住怨恨,但庸夫人仍然可以聽出她話語中的不甘來,長嘆一聲道:「你不要怪先王,他也是不得已……公子盪居嫡居長,多年來是他認定的儲君,亦是眾人眼中認定的儲君。公子稷的年紀太小,你的能力被他認可的時候太遲了。他是考慮過你們,並且籌謀過,但他的病來得太快,他沒有時間去安排更換太子,他不能冒著讓江山動盪的危險。到最終的時候,他先是君王,然後才是眾多后妃的夫君,和二十多位公子的父親。這封遺詔,其實只是他最後的不甘心,留下來也只不過作萬一的考慮,但是這種萬一的情形,甚至是連他自己也不願意發生的。他把這遺詔留給我卻希望什麼事也沒發生,到我閉眼的那一天,把這封遺詔給燒了。」
羋月苦笑:「一個臨死之人的突發奇想,卻製造了無數的麻煩。他以為留這道遺詔,只是一種臨終的不甘心,甚至是無用的。可是遺詔的存在已經被泄露了,若無這道遺詔,惠文后也不會如此逼迫於我,甚至我與子稷可能與其他公子一樣,得到一小塊封地……」
庸夫人也長嘆:「本來這道遺詔,很可能永遠不會面世。可是天意弄人,晉文公重耳流亡了十九年,人生將至絕望,才等到晉國的王位空缺而得以復國。我大秦獻公,更是流亡了二十九年,才重返王位。誰能想到,年富力強的新王盪,會親自去做這等市井搏力之事,自己把自己玩死。只區區五年時間,秦國的王位,就空出來等你們回來了。莫非這真是天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