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茂道:「若能用吾所請,諸公子自當歸降。」
樗里疾眼神一凜,看了甘茂一眼,道:「哦,甘先生有把握說服諸公子歸降?」
甘茂道:「有。」
樗里疾拱手:「願請教之!」
甘茂道:「停新政,恢復舊法。只要大王承認諸公子所占據的各封地都歸他們所有,不設郡縣,實行周天子之法,我願意奔波各地,說服諸公子上表稱臣。」
樗里疾一怔,喃喃道:「如此,就把秦國分割成了大大小小的碎塊,太后對軍方的承諾,豈不落空?」
甘茂趨前一步.對樗里疾推心置腹道:「君行令,臣行意。我們身為臣子,為君王效命,受君王封賞,乃是公平交易。君王只有一個,而臣子們卻要為自己的家族和群體的利益考慮。所以阻止君王的權力過度擴張,本就是身為臣子的職責。」
樗里疾卻搖了搖頭:「我不同意。秦國為了實行商君新政.已經犧牲良多,如果廢除新法,又恢復舊政,原來的犧牲就白白浪費了。那麼秦國對列國的優勢,就將失去。」
甘茂冷笑:「難道你真認為秦國對列國,有優勢可言嗎?列國爭戰數百年,現今卻齊心協力三番五次聯兵函谷關下。除秦國之外,還有哪個國家會讓其他國家這樣排除宿怨而進行圍剿?因為秦國是異類,因為它擾亂了列國這數百年雖有征戰但實力保持均衡之勢的現狀,沒有人能夠容忍異類的強大,所以必要除之而後快。」
他這話,算是挑破了諸侯對秦國隱藏的心思,這也是在秦國無人敢於挑破的事實,因為挑破之後,要承受的壓力太大。秦國再強,也不能真的同時面對六國的敵意。
樗里疾一驚站起,不由自主地退後一步,發覺自己失態,又頓了一頓,緩緩坐下,臉上現出沉思之色。
甘茂再上前一步繼續勸說道:「自孝公任用商鞅以來,秦國國內又發生了多少次內亂?其頻密遠超他國啊。秦國能夠度過一次兩次三次四次,可還能經得起多少次?承認諸公子的割據,恢復貴族們在封地上的全部權力,泰國看上去的確是失去了對列國的優勢,可正是這樣,才能夠擺脫被列國視為異類的圍剿行為,得到卿士們的歸順,這才是秦國的長治久安之策啊。」
樗里疾沉默片刻,忽然問:「你今天來,背後得到多少人的支持?」
甘茂正滔滔說著,被他一問猝不及防,倒顯得有些狼狽,但他旋即鎮定下來,笑道:「如果我說,比站在咸陽殿上向太后臣服的人更多,你相信嗎?」
樗里疾沉默片刻,才肅然回答道:「我相信。」
甘茂嘆道:「商君不是秦人,秦人流多少血他根本不在乎,他要的是自己的萬世留名。太后也不是秦人,她同樣不在乎秦人流多少血,她要的是唯己獨尊.可是支持我的人,卻是世世代代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秦人,曾經祖祖輩輩為了這片土地拋頭灑血的秦人,他們才是能夠決定這個國家應該何去何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