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月輕嘆一聲,沒有再說話,心中湧上一股無力之感。這時候她忽然想,讓唐棣或者羋瑤快快懷上孩子吧,或許這個倔強的兒子,有了自己的孩子,為人父母之後,才能夠理解她吧。
第十一章 不能留
秋夜,蟬唱。
向壽帶著兩瓶酒,走入楚國使臣所在的驛館,便聽到了一陣琴聲。
這琴聲他很熟悉,是楚樂,是《少司命》。
君子奏樂,理當哀而不傷,可是此時琴聲中透出的傷感,卻是教鐵石人也要心痛。
向壽跟著琴音心中默和:「人不言兮出不辭,乘迴風兮駕雲旗。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
可是到了「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這兩句時,卻是無法繼續,只是反覆循環,至於無限。
向壽走進院內,輕嘆:「子歇,如今你是『悲莫悲兮生別離』,人家卻是『樂莫樂兮新相知』啊……現在你徒自悲傷,又有何用?」
黃歇停下琴,苦笑:「我不怪她,我只是恨自己優柔寡斷,不能痛下決心,斷不得,連不得,心中牽掛太多……」
向壽默然,走到黃歇身邊坐下,將手中的陶瓶遞了一個給黃歇,打開自己手中的那瓶,先喝了一口,嘆道:「唉,你叫我怎麼說你呢?不管是在燕國,還是在秦國,甚至是在楚國,你都有大把機會,為什麼如此優柔寡斷,把機會錯過?」
黃歇也打開瓶子,大口飲了近小半瓶酒,停住,喘息幾下,黯然道:「總之,是我的錯。」
向壽反問:「為什麼?」
黃歇苦澀地搖頭:「你就別問了。」
向壽瞪著他:「不,我今天還非要問出個為什麼來。否則的話,我不甘心,戎不甘心,她更不甘心,而且,難道你就甘心嗎?」對於向壽來說,與那個素不相識的狄戎之族義渠王相比,他自然是寧可選擇這個與羋月自幼一起長大、溫文如玉的黃歇。
黃歇長嘆一聲,對著月色,緩緩地道:「我與皎皎青梅竹馬,卻鬼使神差,人生關頭總是陰差陽錯。在燕國的時候,我以為一切的折磨都將結束,誰知道秦國的內亂來了。」
向壽一拍膝蓋,叫道:「我正是要說,那時候正是你和皎皎最好的時機,你怎麼那麼傻,為什麼要在那時候離開?」
黃歇沉默良久,這件事,卻也是他心頭的痛。在那一刻,他猶豫了、逃避了,於他來說,便成了永遠的錯過。當他後悔了,想要努力去挽回,不惜再度入秦的時候,一切都已經遲了。
他黯然一嘆:「舅父,你當知道,不管秦國還是趙國甚至燕國,他們希望的是擁著秦王的遺妾遺子回咸陽爭位,並且名正言順,沒有任何被人詬病的把柄。我知道皎皎選擇了回秦,就不能變成她的阻礙。回楚國救夫子,只不過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一個理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