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鄭袖尖厲而極具壓迫性的聲音幾乎劃破鼓膜:「與秦人交戰,真是笑話!子橫,你拿什麼交戰?還能夠調集多少兵將?依老婦之見,不如早早歸降,以保全宗廟,也免得黎民受苦。」
靳尚也跟著勸道:「夫人之見有理,請大王決斷。」
昭雎卻怒道:「大王,我楚國立國八百餘年,不曾言降。我大楚地廣五千里,帶甲百萬,而今讓秦人占據山河,挾持君王。凡我楚國男兒,皆當泣血執刃,以報國讎,豈可言降!」
公子蘭不以為意:「不降又能如何?難道昭雎將軍就拿我們這些人,去和秦人決一死戰?這與送死何異?」
昭雎膝行向前,朝楚王橫伏倒,泣告道:「大王,老臣叔父一生忠心報國,含恨而亡。請大王堅定心志,休受奸人蒙蔽,莫讓我楚國列祖列宗於九天含恨。」
公子蘭冷笑道:「大膽昭雎!你說誰是奸人?我母親乃大王的長輩,我是大王的親弟弟,是楚國令尹。你不過是個莽夫,貪酷粗鄙,屢犯律令,每每仗著先令尹而逃脫法紀。當真要我一一說出來不成?」
昭雎頓時語塞,他雖有昭陽之脾氣,卻無昭陽之能力,這些年來貪戀楚威後、鄭袖等財色等賄賂,竟是落了不少把柄在對方手上,此時見公子蘭威脅,又氣又怒,卻只說得」你、你、你——」再也說不出話來。
公子蘭見壓下了昭雎,與靳尚交換了一個得意的眼神,一齊上前勸說楚王橫:「王兄,我們從郢都逃到陳地,住在這麼破舊的地方,朝不保夕,日夜驚懼,苦不堪言。強撐著這個虛架子,又是何必呢?秦兵不日將到!這個破城能抵擋得住嗎?到時候那些兇殘的兵士可無從分辨您是大王還是黔首,若是亂軍之中刀箭無眼,豈不冤枉?」
楚王橫聽他語含威脅,明知他不懷好意,竟是不敢拒絕,只臉色慘自道:「你們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鄭袖劈頭斥道:「子橫一向優柔寡斷,只怕想上百年,也未有結果:既然戰不成,早早晚晚都是答應,還想什麼想?」
楚王橫受迫不過,滿眼哀求地看看群臣,期待有人能夠為他解圍。只是此時能逃出來的群臣,不是鄭袖黨羽,便是畏她歷年手段的人,再者屈原被逐之事猶在眼前,人人皆知楚王橫不是個能頂事的主公,也都對他灰了心,此時此刻,自然不願意跳出來替他槓上鄭袖等人,當下皆迴避著他的目光。
鄭袖見楚王橫惶恐無助,眾臣俯首,不禁得意,當下發號施令道:「子蘭,你是令尹,起草好文案,請大王用印。靳尚,你升為左徒,與秦國議降。」
她話音剛落,便聽得—個冰冷的聲音自外面傳來:「楚國危難之時,敢言降者,當以賣國之罪論處!」
楚王橫正自絕望之時,聞聲頓時驚喜地跳了起來:「子歇一」
眾人立刻看向外面,卻見黃歇一身戰甲,帶著一群衣甲破舊、猶帶血跡但氣勢昂然的兵士大步闖進,一直走到廳前,方才跪下道:「臣黃歇救駕來遲,還望大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