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橫頓時鬆了一口氣:「如此,大善。」看到黃歇會意的眼神,有些心慌地解釋著:「寡人知道應該處置他們……可寡人怕,怕別人說先王屍骨未寒就……後世之人未必知道他們之惡,人人都只會同情敗落之人……」
黃歇輕嘆一聲,抬手阻止楚王橫再說下去,冷冷道:「大王,如果連今世都不得自主,哪裡還管得了後世?」
楚王橫臉一紅,拱手道:「子歇說得是,寡人之前就是顧忌多……』
黃歇看著眼前懦弱又好虛名的君王,想起郢都之滅,想起屈原投江,想起一路行來,所見的民生之哀,忽然覺得極度疲憊。他抬起手,已經不想再聽他繼續解釋下去:「大王生性仁厚,是臣下之福。臣明白,所以為惡的當是奸臣靳尚,鄭袖夫人和公子蘭不過是受了蒙蔽,令夫人靜養、公子讀書便罷了。」
楚王橫頓時放了心,看著黃歇充滿希望地問:「子歇,你來了,寡人就有了主心骨。你說,既不能降,又無力戰,如今這楚國應該如何?」
黃歇道:「降是萬不能降的,我們只能以戰促和。」
楚王橫一怔:「以戰促和?」
黃歇道:「楚國八百年王業、五千里山河,秦人只不過是打我們一個猝不及防,才使得人心渙散,潰不成軍。若是大王堅定信念,收拾人心,便是擊退秦人,收復郢都,亦不是不可能的。」
楚王橫一路逃亡,心膽俱喪,能夠偏安一隅便是萬幸,聽黃歇說到擊退秦人收復郢都,不由得精神一振:「子歇,我們真的能夠回郢都嗎?」
黃歇見他心心念念,只在」回到郢都」,心中暗嘆,口中卻道:「只有將秦人打痛,讓秦人知道,滅楚付出的代價太高,才能夠使他們為了減少損失與我們談判。大王別忘記了,秦人不止我們一個對手,他們背後還有三晉和齊燕五國,如果楚國之戰拖長了時日,兵力都陷在楚國的話,那其他五國未必不會在背後伸手……」
楚王橫自郢都逃出,但見兵敗如山倒的情況,早已嚇得鬥志全消,若不是靳尚、公子蘭等人逼他投降,令他作犧牲品而使他們自己得利,他也不會拼命抵抗。如果秦人略施好處,他也想一降了事。如今聽得黃歇分析,頓時又信心大增:「子歇說得是。」
黃歇道:「大王放心,萬事都交給臣吧。」
楚王橫不斷點頭:「是,是,子歇。寡人不倚仗你,還能倚仗誰呢?」
秦人攻楚,楚兵潰敗,楚王橫拜黃歇為令尹,封春申君,重整兵馬,再抵秦軍攻擊。
黃歇一身玄衣,戴七旒冕冠,佩劍走過陳地新宮長廊,兩邊的侍從紛紛行禮:「君上。」
黃歇目不斜視,走進他所居的書房中,推窗而望,但見長天一色,心中感慨萬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