羋月怒極,揚手一劍向黃歇揮去,黃歇面對劍鋒,站立不動。
羋月的劍一斜,砍去了黃歇頭上的高冠。
羋月擲劍於地,扭頭道:「你走,我不想再見到你。」
黃歇看著羋月,那一刻劍光揮處,他的嘴角甚至有一絲不自覺的微笑。困於這種選擇之中,一次又一次犧牲忍讓,有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經撐不下去了。可是他背負著家國責任,背負著承諾,無法自己解脫。那一刻他甚至想,就這樣吧,就這樣死在她的手中,也未嘗不是一種快樂。
然而,世間事又豈能盡如人意?這人生最痛苦最艱巨的責任,終究還得由他來繼續背著。
他看著羋月,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長揖到底,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羋月看著黃歇的背影,渾身顫抖,一腳踢飛了几案。
文狸聞聲進來,卻見羋月正瞪著她,嚇得連忙跪下:「太后有何吩咐?」
羋月喃喃地說:「有何吩咐?有何吩咐?」
文狸自然是看到黃歇出去,忙問道:「要不要奴婢去追回春申君?」
羋月憤然道:「不必了一」
文狸猶豫一下,心中已經後悔自己剛才進來.只得又問道:「那,太后要宣何人?」
羋月渾身顫抖,此時此刻,所有的人一一離她遠去,她迫切需要抓住一個人,她的手不能空空如也,她坐在席上喃喃自語:「宣何人?宣何人?」忽然想起那寒冷徹骨的一夜,那個溫暖的懷抱,那個溫文隱忍的男子,她顫聲道:「宣——宣庸芮!」
庸芮接詔,匆匆地跟隨內侍走過章台宮曲折的迴廊,走進寢殿的時候,大部分的燈已經熄了,只剩下幾枝擺在榻前。
羋月只著一身白衣,坐在席上,自酌自飲。
燈光搖曳,人影朦朧,令庸芮有片刻的失神。
羋月自燈影中轉過身來,衝著他笑道:「庸芮,過來。」
庸芮從來不曾見過羋月這樣的笑容,這笑容神秘而充滿了吸引力,他竟是不能自控,走到羋月身邊,還未行禮,已經被羋月拉住。
庸芮顫聲道:「太后——」
羋月卻用手指虛按住他的唇,道:「噓,別叫我太后,叫我的名字——我記得你知道我的名字的,你以前叫過我的名字的!」
庸芮顫聲,叫出來的,竟是在夢裡叫了干百回的初見面時的稱呼:「季羋——」
羋月歪了歪頭:「好久沒聽人這麼叫我了。好,這麼叫也好,聽著親切。」
她舉了舉杯,笑道:「來,我們喝酒——」
庸芮喃喃道:「好,我們喝酒——」
羋月又倒了一杯酒,遞給庸芮道:「來,你喝——」
兩人沉默地喝著酒,倒了一杯又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