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樣一個人,早就已經令他深深地認為他是他一個人的父親,是滿心裡他崇拜的那個人。
他誠然也認為十四年的朝夕相處,生死相依,不可能會完全抵不上一個分離了十七年的髮妻。
他若是有那麼深愛他的髮妻,那足能說明他不是個忘恩負義之人,他若不忘恩負義,便沒有任何道理去罔顧陪他多年的繼室了。
可是,若這些都合情合理,那誰又能來解釋他把林夫人送離京師的行為呢?
他也不想罔顧這些,死鑽牛角尖,但一切都還缺少些合理的解釋,不是嗎?
「他與我先後十五年,成親十四年,若他的愛護只是逢場作戲,那也做得太累了吧?」
林夫人站起來,對著燭光望了會兒,然後道:「天色不早,早點歇息吧。」
晏衡凝眉,說道:「如果我放棄當世子,阿娘來當這個正妃呢?」
「傻孩子!」林夫人笑了,「我是正妃,你卻不是世子,你覺得你日後能活得舒心嗎?」
晏衡沒吭聲。
誠然,若讓晏弘當了世子,跟前世的結局也不會有分別。
「就且這樣吧。」林夫人拍拍他肩膀。
晏衡靜立半日,最終嗯了一聲,起身送她。
窗外燈籠搖搖晃晃,將一院花枝照出幾分清寂。
隔牆的院子裡傳來幾聲咳嗽,不知是誰在這清夜裡又染上了風寒。
晏稀望著林夫人落在地上的影子,漸漸又把腳停住。
他依然不明白,眼前的她胸懷坦蕩,對未來一切充滿篤定,她堅定,她自信,她也安然包容著來自於命運里的一些意外。
從她方才的話里也可見,她未必沒有想過與丈夫的情份會有遭受考驗的時候,那麼即便是被丈夫捨棄,又怎麼會想到去尋死呢?
前世他從始至終沒有與她有過這樣的一番談話,甚至壓根都沒有涉及這樣的話題,因而事後對她的死因他自是深信不疑。
可如今想起來,他並沒有親眼看到她如何割腕,也沒有親耳聽到她要離開他前去赴死,他看到的僅僅是她的遺體,難道這裡頭就不能還有別的內幕?
換句話說,憑什麼她就一定是自盡的呢?
「阿娘,」他喃喃出聲,望著活生生走在前方的母親。
林夫人回頭。
晏衡內心裡翻騰,不知如何出口。
假若她不是自盡,那兇手又是誰?
是他的父親嗎?
畢竟送林夫人回祖籍居住這句話,是晏崇瑛親口說出來的,既然作出眼下這樣的選擇是他們相互商量好的,那晏崇瑛後來為什麼他又要送她離開?
有了這種種,晏崇瑛的嫌疑似乎並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