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風心裡那團疑雲,已經難以收拾了。
裴寂自竹心庵回來,太陽已經西斜。
回房擦臉時他看到桌上的毛筆,信手又拿在指間端看。
斜陽透過窗戶對著他的眉眼灑下一束金光,反襯得他眼神如曜石般深邃。
門外忽然傳來車軲轆響,他抬起頭,看向窗外,虛掩的門口這時候多了幾道人影,他站了站,放下筆走出去。
虛掩的門外站著李南風,她原本背朝這邊,一把長及腰以下的青絲宛如絲綢,聽到他開門的聲音便驀地轉了個身,長發也跟著在半空劃了道墨色的弧。
「你在家呀?」她笑了下。
裴寂頜首,讓了她進來:「這大熱天的,你怎麼來了。」
「大熱天的,路過這兒,進來討杯茶喝。」
裴寂看著她光潔無一絲汗珠的額頭,唇角微揚,給她去沏茶。
今日沏的是雲霧,還有一小盤香瓜,一小碟瓜子。
他做這些的時候李南風都眼不錯珠地看著,這人一貫從容,雖然住著這陋室,但行動間飄逸風流,你說他在這裡合適,可那日伺養著那盆碧台蓮的樣子,看著也很合適。
李南風雖然沒跟他去過地頭,但仿佛也能想像,他不管是站在地頭還是站在公堂,都不會顯得不搭。似乎他天生就有一種能融入任何環境的本事。
沒有家人,按說是不該有書信往來,但他或許有同窗有舊友保持聯絡,這也是正常。
再說他老家還有屋宅,總得需要人看著,否則就全荒廢了,那麼也有可能是這樣的人在與他通信,李南風覺得自己不能疑神疑鬼。可心裡念頭一旦生起來,哪裡有沒那麼容易消除。
「楊琦送來的筆你收到了?」她問道。
「收到了。」裴寂道,「竹心庵的筆一向難求,你為何送給我?」
李南風扶杯笑道:「你既認得出竹心庵出的筆,可見識貨,那送給你也沒什麼不對。」
裴寂端起茶,忽而望著她:「你送過給晏世子嗎?」
「為何這麼問?」李南風瞅他。
裴寂把茶碗蓋揭開:「你近日卻對我關注頗多,這讓我有些受寵若驚。」
李南風笑道:「你怕我連累你。」
裴寂未置可否。
李南風道:「你也是奇怪,一般人遇見我這樣的,往上湊還來不及,你怎麼生怕我靠得太近?難道跟我距離拉近些不好麼?
「家父怎麼說也是朝中太師,且還執掌吏部,我們李家也算是響噹噹的家族了,就算是你高風亮節,也沒道理跟自己的前程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