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心下有數,褚韶中便什麼都不說了。
把泡發的蘑菇挨個兒的洗出來,再用溫水狠狠的投了幾遍,一直投出清水來,褚韶華才把蘑菇放下,將牆角的一個小東瓜切開,刨了的東瓜瓤放在一旁閒著的淺子裡,一會兒拿出去曬著,曬乾取了子,冬天就能炒東瓜子。東瓜切成象棋子大小的方塊兒,整齊的放到碗裡。東瓜這東西水性大,沒什麼異味兒,人們燉菜里愛放這個,一則好入味兒,二則就是冬瓜一燉跟肥豬肉很像,要是肉菜里放些東瓜,就著那葷湯,還真能糊弄糊弄。
褚母瞧著五斤肉實在不少,一時捨不得全都放了,跟閨女說,「這要全都燉了啊。」
褚韶華接過母親手裡的刀,剁了一半,將剩下一半的豬肉放乾淨碗裡,放到紗櫥里去。褚韶華說,「有這些盡夠了,蘑菇豆腐都是好東西,再有粉條兒東瓜,這就挺實誠。媽,我切肉,你弄面吧,先把饅頭蒸出來,再燉肉菜。待肉菜得了,再把蒸屜往大鍋上一放,把饅頭溫一溫,顯著跟剛蒸出來一樣熱騰宣乎。」家裡就一個做飯的大鍋,就得這麼來了。
褚母說,「把肉切成了,就不用你了,去屋裡換身乾淨衣裳。人家頭一回來,咱們窮啊富的,也得體體面面的。」
「我知道。」褚韶華一刀刀的把肉切好,又切出蔥姜調料,這才在水盆里洗了兩遍手,回屋換衣裳去了。經過堂屋時,見她爹身上是一件不大合身的半新的藏藍綢衣,韶華說,「爹,你這衣裳瞧著眼兒生。」
褚父一手托著個細瓷小茶碗慢慢的呷口茶,一面道,「這不是親家過來,我那身綢的給你娘洗了還沒幹,我往三大伯家借的,就用一上午,待親家走了,就還他去。」
褚韶華「哦」了一聲,回自己屋兒里換衣裳去了。
她這也是很久前做的衣裳了,就是件紅綢小襖紅綢裙子,三年前的衣裳,早小了。當初沒賣是因為褚父想著閨女還有樁好親事,不能沒件見客的衣裳,這衣裳就讓褚韶華自己收起來了。褚韶華手巧,重新把衣裳拆了,在集上貨郎那裡買些零布頭兒,再用拆下來的綢子布,做了件鑲大邊兒的裙襖。她料子不多,裙襖都做的恰身合體,再加上她這亭亭玉立的年紀,這衣裳穿出來,褚父都滿意點頭,說,「就穿這身兒。」說的好像褚韶華除了這身衣裳還有別個衣裳似的。
褚父見屋裡也沒別人,悄悄同閨女道,「一會兒陳家人來了,你一道跟爹出去接一接,陳家不是外人。」
褚韶華就知道她爹的心思,現在褚家家境,看來她爹心裡也有數,這是看她相貌不錯,是想叫陳家大爺看看她了。褚韶華真不是她爹這樣的性子,家裡就是再窮,可到了再讓閨女拿臉做第一籌碼的時候,就不是正經人家的過法兒了。褚韶華看她爹那張自作聰明的臉,她爹一樣的好相貌,說來,褚韶華的相貌多是像父親,父女倆一樣的長眸鳳眼,高鼻朱唇,只是,褚父老了,非但人老了,精神志氣散了,連人品都是往下走。褚韶華想到自己祖父當年,忍住一口氣,輕聲說,「爹你要是想我這親事做成,有兩樣事,爹你依我,這親事就能成。爹你要不依,咱們都清楚,陳家這幾年沒同咱家走動過,退親也不是什麼稀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