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韶華哭笑不得,「也是我這表兄實誠太過,我也問我表嫂了,就是不知道咱家在北京的地址,去我娘家打聽一二也沒有不清楚的。倒是表兄拘泥太過,他聽說咱家與邵家相熟,與邵家的幾個管事也都認識,就不肯上門,怕叫人說是靠著咱家的關係才在邵家幹活。」
陳老爺一聽這話就知褚韶華的表哥必是再實誠不過的漢子,笑道,「這是哪裡的話,邵東家再明白不過,該用誰不該用誰,自是邵東家的決定,咱家與邵家不過朋友。知道你表兄與咱家是親戚,略有些照顧可能是有的,可更多的,全得靠他自己。」
「我也這樣跟表嫂說,讓今年表兄再到北京,必得到家裡來,也認認門兒。」褚韶華笑著說。
陳太太都點頭說,「是這麼個理。」想著親家一家子只知道打秋風沾光,倒是這位姨家表兄,聽著是個能來往的來,何況王表嫂過來,帶了那麼一大籃子雞蛋,陳太太數了,足有六十個,這禮很是實誠。
說一回話,因娘家總算有個長臉的親戚,褚韶華頗覺面上有光,高高興興的回了屋,晚上難免又跟大順哥念叨了一回,陳大順也說,「既是親戚,就該多來往。」
褚韶華頭枕雙臂,因炕上燒的暖和,被子只蓋到胸口,側頭小聲同大順哥道,「真沒想到,當初我一頓罵,竟把大力哥罵明白了過來。」
陳大順看她那亮晶晶的大杏眼,笑,「只要沒被你罵死過去,還要些臉面的,基本上都能明白過來。」
「去~」褚韶華輕斥一聲,感慨道,「我要有這本事,早該把我爹我哥教明白了。」父兄不爭氣,在褚韶華心裡始終是至大憾事。褚韶華側頭支著手臂,一頭秀髮披散開來,委在鴛鴦枕上,有說不出的俊俏喜人,褚韶華的神色卻極是鄭重,與丈夫道,「你別以為我都是為錢跟他們生氣,那幾兩銀子,我不會真捨不得。我是想著,人這一輩子,再長也不過七八十年,分秒必爭還怕一輩子庸碌無所作為,何況我爹我哥那種,以後臨死前一想,這輩子做什麼了,能吃就吃,能喝就喝,能打秋風就打秋風,除了給人添堵,沒辦過一件有益於人的事。這一輩子,有什麼意思呢?哪怕沒本事就如村里鄉親們那樣踏踏實實的種地,到臨了也能說自己這輩子用心過了。他倆那樣的,活著跟死了有什麼區別?」
「這叫什麼話,畢竟是長輩,怎麼活著死了的話都出來了。」陳大順說褚韶華一句,覺著她也忒口無遮攔了些,又怕她這樣撐著被子進了風倒著了涼,伸手把她手臂塞被子裡去,給她仔細的把被角掖好。
褚韶華擁著暖被,必是要把話說透的,「我就是這麼個意思。咱們現在正當年輕,以後有了兒孫,也有閉眼的一日,有什麼不能說的。可我希望將來咱們能兒孫滿堂,以後兒孫說起咱們,會說長輩給他們掙下了多少家產,還把他們教導成有出息明理的孩子。這才是一輩子。」
陳大順也不禁暢想起來,不得不承認,褚韶華所說正是他所想,陳大順道,「那咱們就照這樣的日子過。」